“我，我只是觉得，解剖，解剖是医学的基础。”詹韦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参加卡维医生的解剖课也是一种学习！”</p>
奥古斯特其实已经知道自己说得话太重了，只是依然咽不下这口气：“内科医生就要有内科医生的样子，解剖也只是知识，知晓知识并不需要动刀子，或者去看别人动刀子。”</p>
“可那是主动脉移植手术！！！”</p>
可能是看到卡维的手术通告，詹韦特地做了些功课，说到这里忽然就有了底气：“从没有人尝试过的移植！从皮肤移植到现在血管移植，这难道不是一大创举吗？”</p>
“外科医生都喜欢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手术画面，来彰显自己的技术和天赋。当然我不是在贬低卡维医生的能力，我只是觉得他们在评估手术难易度和外科技术上限方面缺乏准确性。”</p>
基本没接触过手术的奥古斯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这种开膛破肚的大手术：“说得再天花乱坠，调动了大量资源，最后也得成功才行。”</p>
“医学本来就是在不断试错，畏手畏脚地医学怎么进步？”詹韦摘下了自己胸前的主宫医院医师徽章，“况且卡维医生从没有出错过！”</p>
事情到此已经没有了转圜余地，詹韦彻底和内科告别，至少也得和主宫医院的内科告别。剩下的路怎么走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去解剖室，观看卡维的解剖。</p>
而在他行动之前，在门口偷听的阿玛迪奥先一步行动了起来。</p>
其实从6月初开始的大血管移植动物实验进行的并不顺利。</p>
先是大量流浪狗失踪引发的一波舆论，因为有好几人指证巴黎大学正在参与邪恶的流浪狗实验，差点暴露。最后事情得以平息最关键的还是世博会的成功举行，以及之后突如其来的火车站爆炸，都吸引走了大家的眼球。</p>
但即使如此，实验本身也算不上多成功。</p>
卡维选用的各种保存手段都是为了让血管处于脱水状态，使细胞间质不受改变，不发生变性。但事实上，所用的试剂都或多或少会给血管带来改变。</p>
在移植前，石炭酸就会让血管产生炎性病变，血管壁出现疏松，弹力纤维发生断裂。酒精则会直接让血管发生胶质化改变，影响吻合口。石蜡油会好一些，但依然会让细胞变性，失去弹性，引起中段扩张。</p>
移植后，几乎所有血管都出现了炎性病变，感染是主因。轻度炎症会滋生出肉芽组织，增厚管壁。如果是重度炎症则会出现大量细胞坏死现象，导致血管狭窄、血栓，甚至管腔破裂，移植手术失败。</p>
其他各种改变也是层出不穷，会直接影响手术成功率和术后生存率。</p>
手术本来就有各种风险，即使乐观一点，总体死亡率也会在5-10%之间浮动。如果再加上移植术后一个月20%的死亡率，风险就太大了。术后两个月、三个月、半年、一年、五年.累积起来的死亡率绝不是一个能让人轻松接受的数字。</p>
与其顶着这样的风险去做手术，还不如选择保守治疗。</p>
卡维可没什么心理包袱，不会因为自己宣传过大动脉移植术就一定要去完成它。手术对他而言只是救治病人的工具，如果手术增加了患者存活的风险，那他会毫不留情地舍弃它。</p>
至于已经花费的海量资源和钞票，也能转化为未来期刊里的一份数据，并不算无用功。</p>
有了这种想法后，卡维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放弃实验。接下去要做的就是做完剩余的移植手术，然后制成一份完整的实验室报告，向所有人宣布实验失败。</p>
然而，事情的发展就和阿玛迪奥以及奥古斯特的遭遇一样，正当卡维决定放弃的时候，机会就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他的眼前。</p>
大概在两周前，那位在自然历史博物馆工作的哈格爵士突然找上了门。理由很简单，费尔南似乎又有些寂寞了，希望卡维能再出让一条狗尸体，让整个标本展显得更有灵性些。</p>
实验原本就要处死绝大多数参与了移植手术的流浪狗，送个顺水人情再给哈格送去几条都没关系。可问题并不在狗身上，也不在卡维身上，而在那个容纳人和狗的防腐池子里。</p>
本来池子就不大，放入一人两狗会显得很拥挤。更麻烦的是，就算做了标本化处理，想要完全杜绝腐败依然不容易。</p>
狗只是点缀，费尔南才是真正值钱的东西。万一影响到费尔南的尸体，哪怕只是腹部切口处的某一处手术关键点，都会对哈格带来难以挽回的损失。</p>
然而哈格却非常自信，拿出了自己的方案：“我已经找人换了一个更大的玻璃水池，更换防腐液。至于标本，我会先做干冻处理，然后再放进池子”</p>
卡维刚做完好几台血管移植手术，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才说什么？”</p>
“更换玻璃水池啊。”</p>
“不，后面一句。”</p>
“更换防腐液”哈格见卡维依然摇头，这才说到关键点，“把标本做干冻。”</p>
“做干冻？”卡维没想到19世纪还有这种技术，“先要制冷降温把尸体全部冷冻到零下30-50度，然后再抽成真空让冰升华.现在真的能做干冻？”</p>
“额”哈格被问得急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也没那么低的温度，真空也是相对而言。不过做完这种处理之后，尸体腐败的速度肯定会大大降低。”</p>
“谁能提供机器？”卡维很急，“谁？”</p>
“这人你认识，就是你的老朋友，拉斯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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