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德被逗笑了：“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学过解剖吗？看到刚才薄片的面积吗？知道咽鼓管在鼻咽开口周围的结构吗？那就不是一个可以沾棉片的地方！周围凹凸不平，还是侧面，棉片又只有指腹大小的面积，放在上面一会儿就掉了。”</p>
那人被他怼得有些难堪，想着要反驳两句给自己撑下面子。谁知蒙德的嘴巴根本不给他机会：“我看是你太想当然了，以为只是随手贴张薄片就行了。也不想想脑脊液循环就像卡维医生说的那样有足足半小时，要等待那么长时间。</p>
鼻咽内部位置又在那么深的地方，根本看不见，你不可能提前拿出来看看有没有染色再贴回去，这摆明了就是一个必须一次性要搞定的东西！你还要放在容易掉的地方，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嘛！！！”</p>
“我只不过是试着回答一”</p>
“听我把话说完，也包括那些和我坐在同一个观众席上的半吊子们！”蒙德越说越激动，拦住他同时，更是把攻击面扩大到了整个会场，“你们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有没有动脑子想过自己这么做会有失败的可能性？只觉得逻辑关系没问题就想当然地去干了？以为不会遇到麻烦了？</p>
我来告诉你们失败了会怎么样，一旦失败，原先染色剂被中枢神经的静脉吸收进入体循环，脑脊液里就没染色剂了，要重做漏口辨别怎么办？还需要再次打入染色剂，然后再继续等30分钟！</p>
觉得没问题是吗？只是30分钟而已？刚才卡维医生说了，亚甲蓝对身体有害，本就不是一个可以长时间多次进入蛛网膜下腔的东西，你们竟然敢不管正不正确，随手往里面一放了事.”</p>
卡维没有制止蒙德。</p>
他的注意力全在手里的血管钳，以及坐在手术台旁不停监测费舍尔生命体征的护士身上。虽然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但他还是能感受到护士的紧张。</p>
卡维找了个机会，用空下来的左手摸了费舍尔的脉搏，确实要比之前快了些。这种反应在麻醉中并不少见，加上刚才又往他的蛛网膜下腔里注射了一管亚甲蓝，很有可能是正常反应。</p>
他给了护士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想办法让蒙德闭嘴。</p>
其实基本概念被蒙德说清楚了，利害关系也没落下，剩下的都是没什么用的废话。要是再不拦着他，再往下说不定连坐在一旁看戏的威尔士亲王都会被他放在一起乱喷。</p>
“可以了，蒙德医生，你说得没错，也说得够多了。”</p>
见是卡维，涨红了脸的蒙德识趣地踩下了刹车，把嘴闭上的时候也把凌乱的口罩再次戴好，退回到了座位上。没了他的攻击，其他人都松了口气，真要让他继续骂下去，恐怕没人敌得过那条舌头。</p>
卡维也不喜欢这种连珠炮似的回答，充斥了太多的情绪输出。</p>
不过撇开无用的情绪不谈，蒙德提及的时间确实是个重要因素。不仅仅是因为亚甲蓝对神经的损伤，还有乙醚麻醉的注入方式是鼻腔吸入，开颅位置离鼻子很近，多次吸入乙醚会影响铺巾甚至手术进程。</p>
蒙德说话得理不饶人，但之前只有卡维单方面输出观点的手术现场也确实有些死气沉沉了。</p>
在完成棉片放置后，卡维便让霍姆斯放下白色幕布，将棉片位置图公布了出来：“我将棉片放在了这几个位置，鼻顶前部、中鼻道、鼻顶后部和蝶筛隐窝的交界处，以及下鼻甲后端下方。鼻咽部的解剖大家应该都学过，具体位置也告诉你们了，接下去还有不少时间，可以供大家自由发挥。”</p>
位置并不是之前卡维所说的额、筛、蝶、咽，那么的前后分明，四张棉片位置相对更集中，出现了上下层关系。</p>
蒙德还没说痛快，再次起身想要继续，然后又被卡维摁了回去：“蒙德医生还是先休息休息，让其他人也有点参与感嘛。”</p>
“这”</p>
蒙德很不情愿，甚至于想要就主宫医院外科手术剧场内的讨论权，和这位主刀医生辩驳一番。卡维很清楚这种人，逆反情绪上来了谁都拦不住，为了肯定他的做法，同时给他的情绪降降温，一味反对只能起反效果，还是得给予一些正面奖励才行。</p>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着分针说道：“在得出结果之前，我会选择三名积极的观众给予一份今日手术的简图。里面包括了检查方法和手术过程，以及可能出错的地方和补救措施.</p>
首先今天第一份我会送给蒙德医生，是他成功激活了手术剧场讨论的气氛。我需要强调的是，外科不仅仅需要一板一眼的解剖学知识，更需要创造性思维的碰撞。也许这种碰撞并不那么友好，但碰撞是必须的。我手里还有三份图谱，诸位，请加油！”</p>
此话一出会场变得躁动起来，只要是看过卡维手术的人，就不可能拒绝卡维的手术图谱。</p>
看着实习医生拿起卡维的图谱，快步走过旁边的小铁门，一路跑上观众席，将如此珍贵的东西交到蒙德的手里，所有人都沸腾了。整个会场上百人的规模，就四张棉片的位置、与漏口的关系展开了激烈的讨论。</p>
然而真正心急的人并不是蒙德，也根本不在观众席上，而在卡维的身边。</p>
“你什么意思？”兰德雷斯心里肯定不舒服，“你之前刚给塞迪约送了一份我还能理解，现在还要送给这些人？”</p>
言下之意并不是卡维的图谱有多高贵，而在于他为什么没有。</p>
“你都上台直接操作了，还要图谱干嘛？”卡维又搭了费舍尔的脉搏，说道，“之前你可是和塞迪约教授讨论了好一会儿才决定你做一助。”</p>
“手术那么复杂，多给一份图谱也没什么吧”</p>
“给他们的都只是草图而已，又没多精细。”卡维越说脸色越差，回头问向护士，“血压怎么样？”</p>
“4分钟前刚测出是84/47mmHg。”</p>
“有点低了。”卡维又看了眼时间，然后对着霍姆斯招招手，“准备方案3。”</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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