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没办法,只能继续说道:“子宫收缩会影响子宫切口位置,也会进一步影响探查子宫的后续操作。希尔斯老师需要等待收缩结束后再做合适的子宫切口。”
圆场词很自然,语气也很平缓,但他心里却压着一团火:你t倒是切啊!
希尔斯非常想切开子宫,也想尽快把里面的孩子拉出来。但接下去的手术是他的盲区,需要切开子宫,做止血,做缝扎,做取胎,然后再做缝合,每一步都是空白,也都需要他一个人完成。
他需要在兼顾快速的前提下做到尽可能的精确,每一步错了都会让诺拉直接死亡。
希尔斯看着睡着了的诺拉,手在微微颤抖。
恐惧,这是一位新晋外科主刀在面临陌生手术时都必须经历的过程。
“希尔斯”卡维走到他身边,喉咙里准备了良久的训斥瞬间变成了安慰,“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不舒服的话就在旁边休息会儿。”
希尔斯摇摇头:“没什么。”
手术开场了十多分钟,总算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台上观众不希望被人这么吊胃口。但出于基本礼貌,他们最多就是小声交流两句,不会多说什么。
但一旁的瓦雷拉没那么好说话:“你们都在等什么?在等孩子自己蹦出来么?”
“手术有难度,希尔斯老师需要安静。”卡维解释道,“就和你窝在办公室里憋稿子时一样。”
众人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帮希尔斯还是在损他,但可以肯定的是,卡维已经对瓦雷拉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可惜今天我并不想写稿子,没有伊格纳茨的剖宫产注定会失败。”瓦雷拉往嘴里灌了两口麦芽酒,又继续补充了一句,“当然,就算他来了,成功几率也很可怜。”
“主持人”
见卡维要动真格了,瓦雷拉这才认了怂:“好吧好吧,我闭嘴。”
“请你在手术完成之前都别再说话了。”卡维警告了他一句,换回了好脸色:“诸位,剖宫产之所以叫剖宫产,就是需要将子宫暴露在”
“好了,卡维。”
等待良久,希尔斯才再次开口:“赫曼,把你手里的钳子全交给护士,去拿抽吸泵来。”
“恩。”
“卡维帮忙做纱布填压止血,接下去我会切开子宫,鲜血将会染红这张床的每一个地方,一定要止住它。”
“你放心。”
卡维看着还缩在腹腔内的子宫,拿起了两块纱布叠成小方块,递给了希尔斯:“我记得伊格纳茨老师之前说过,想要彻底暴露子宫,还需要做一些填塞抬举的工作。”
“他说过么?”
“肯定说过。”
希尔斯点点头,按照他的说法将子宫垫高,加上切口向外拉开,子宫已经充分暴露了出来。接着希尔斯和赫曼找准胎头,一人选中一个位置,做了浆膜层提拉,手术刀很快就在中间划出了一个切口。
没有多少羊水,有的只是子宫切口带来的鲜血。
卡维速度很快,两手齐上,很快就用纱布保护住了切口边缘。而赫曼训练了一个多月的抽吸工作也帮了大忙,往外流淌而出的血液很快就在把手的飞速旋转下,离开诺拉的身体。
希尔斯面前是一片空旷干净的子宫,以及宫腔内发黑的胎儿头发。
出血并不算多,胎儿还在动,一旁给诺拉不停算着心率的护士也没有发出失血过多的警告。似乎这台剖宫产手术的一切都正巧落在了最好的位置上,唯一有瑕疵的就是刚才那根腹壁下血管,但无伤大雅
希尔斯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切会发展得那么顺利,接下去只要取出胎儿,缝合上子宫,手术就能大功告成。
这肯定是全vna,不,应该是全奥地利最成功的剖宫产,母子平安!就连他的老师,伊格纳茨都没能做到的超难手术,竟然在他手里完成了!
胜利就在眼前,希尔斯反复告诫自己,手术并没有结束,千万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
他连续做了四次深呼吸,终于伸手探进了子宫腔。
他摸到了胎头,摸到了小孩儿的肩膀,摸到了他幼小的躯干。位置不错,切口大小也合适,胎头应该能出来。希尔斯试着伸出了另一个手,一起进入宫腔,希望两手并用,一起把孩子拽拉出来。
“不行,切口位置不够,我的手太占地方了。”
赫曼忽然抬起头:“我手小,要不我来?”
希尔斯摇摇头:“不行,你的恐怕也不行,再说你还得管好抽血泵。”
“先试着挤一下,子宫壁很有弹性,可以把孩子的脑袋挤出来。”
卡维说着现代剖宫产的做法,并且很快帮忙推动了子宫体。然而外科的不确定性又给他们狠狠上了一课,切口并没有像卡维说的那样有弹性,胎头仍然卡在了切口处出不来。
卡维第一个反应就是麻醉不彻底,子宫在收缩,但他的反应还是没能跟上希尔斯的决定。
“扩大切口!”
这是希尔斯能想到的唯一正确的做法,从下决定到拿起手术刀,中间思考的时间不超过五秒。卡维刚要说先做个宫内探查,确定一下胎盘的位置,手术刀已经切了下去。
外科的每个操作都伴随着风险,主刀能看到的只有眼前那一块区域。剖宫产从来就不是直视手术,除了子宫切口那一点儿地方,宫底、子宫另外半部都是看不到的。
而死神恰恰就待在阴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