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道:“然则,守仁兄对我平息杨廷和之乱是持正面的态度,是赞成的是么?”
“那是当然。”王守仁道。
“那我就放心了。”张延龄点头道。
张延龄举杯和王守仁喝了一杯,沉声道:“杨廷和祸乱大明,造成极大的破坏性和恶劣的影响,虽然事情平息了,但我大明发生的种种怪象,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乱局,始终不能平息安稳下来。内外交困的局面一直持续着,别说什么中兴大明了。连社稷的稳定都做不到,何谈中兴?守仁兄,这一切不该引起我们的反思么?”
王守仁点头道:“这也是我想问的。我大明到底那里出了问题?一定是哪些方面出了问题,才会导致这样的局面。完全说是杨廷和之过,似乎也不是。杨廷和之前有刘谨,还有藩王动乱,还有百姓造反。我想,是积弊所致。各方面的积弊所致。但我没有仔细的思索过这些事。所以一时也说不出个道理来。或许,延龄能为我解惑。”
张延龄微微一笑,心中知道王守仁其实并没有说出真心话。王守仁虽然是一代大贤,后世更是被誉为圣人的伟大人物,但他绝不是那种出世高人。相反,他积极参与朝廷政务,一直在朝廷为官。
他少年时便写下了对大明边镇御敌的诸多策略,托父亲王华呈交皇上。可见他从少年时便立志报效国家,忧国忧民。之后他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在江西当赣南巡抚的时候,他也积极剿匪,揭露宁王谋反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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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在眼前大明如此巨大变故,且面临十字路口的时候怎会没有想法?
他只不过是不愿意说罢了。或许他的心中,对自己还是存有疑虑的。或许是出于谨慎。
“守仁兄,你是在大明敬重的人。我这个人特别羡慕有学问的人。虽然我读书不多,但是我敬重守仁兄这样的人。融会贯通古今思想,创立心学一派,后世必将彪炳春秋,成为一代圣贤。我大明缺少的便是如守仁兄这般有智慧和高远见识之人。或者说,这个时代便缺少你这样的人。”张延龄微笑道。
王守仁呵呵笑道:“延龄老弟,你是怎么了?酒量这么浅么?这便喝醉了?说些醉话。谁不知道,你靖海王才是我大明柱石,力保我大明江山社稷之人。我王守仁跟你比算什么?我的心学……嘿嘿,被许多人称之为歪理学说,连我的父亲都不认同。你这般抬举我,在我听来,倒是一种嘲笑了。”
张延龄摇头道:“守仁兄,我怎会嘲笑你?如我这般人,无非是做了些事情,立了些功劳罢了。我只是天空中的一颗流星,黑暗中的一道流萤之光,转瞬即逝。古往今来,建立功勋伟业的人,比我张延龄多太多了。但你便不同了,思想是可以流传后世的,圣贤之言是可以影响万代的,这便是我尊崇你的地方。我没有喝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很想成为你这样的人,虽然我知道我成为不了你。这叫做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王守仁见张延龄说的诚恳,回响他多年来对自己照顾和庇护。若没有张延龄,自己处境必然糟糕之极。他可不是现在对自己尊敬,似乎打第一次见面,在奉天门外刘谨八虎逞凶的时候,他站出来维护自己的时候,便莫名其妙的对自己甚为照应了。
之后,自己的心学无人理解,但张延龄却大加赞赏,给了自己很大的鼓舞。可以说,自己能够将心学归纳成体系,便也有不负张延龄器重之意。
他待自己始终如此,并非是作假。
王守仁拱手道:“延龄老弟,也只有你对我如此评价了,守仁感动之极。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希望成为我这样的人,我却希望成为你那样的人。为大明能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建些实实在在的功业。”
张延龄点头道:“守仁兄,这便是我敬重你的另外一点。虽然有一颗圣贤之心,却没有那么多清高自傲的臭毛病。你是入世之人,而非像是一些自以为才学之士,动辄举世皆浊我独清,搞遁隐山林那一套。其实,以你之能,是可以为大明做更多事情的。比如宁王之乱,你便谈笑之间剿灭了他。如果你愿意的话,你我可以携手为大明创造更美好的未来。中兴大明,国强民富,天下归心,这并不是梦。但需要更多的像你这样的人,能够凝聚团结,同心而为。”
王守仁微笑道:“延龄老弟这番话,说的我有些热血沸腾了。”
张延龄沉声道:“我此次请你回京,便是要和你商量大事的。你心里应该也是明白的。我知道你对我定有些顾虑。外界对我的传言我都清除,你也应该听到了那些话。我的一些主张你也定然知道了一些。你不肯轻易表明态度,我也不怪你。但我张延龄一片赤诚之心,俯仰无愧于天地。别人怎么说,我一点也不在意。我的目标很明确,便是为了让大明从此强盛起来,让百姓们富足起来,让全大明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甚至,全天下受苦的人都能得到解救和指引。所以,那些暗地里的流言蜚语,阴暗角落的揣测和诋毁,我都不会去在意。因为这会耽误我的时间。人生太短,要做的事情太多。我不能浪费时间。”
王守仁双目发亮,看着张延龄道:“延龄老弟这番话,当真是格局远大,令人鼓舞。但是,能做得到么?”
“做得到的,我认为是能做得到的。但需要有同路人,需要有如守仁兄这样的大智慧者的和我一起走。别人或许不懂我在说什么,但你,一定懂。”张延龄大声说道。
王守仁缓缓点头,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沉声道:“靖海王跟我说一说,你的具体想法吧。或许,守仁能够助你一臂之力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