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远号上,张隐稳稳的坐在船厅之中,目光盯着海面。战船颠簸,张隐却像是脚下生根一般不为所动,稳稳的坐在那里。
身旁一名将领实凑上前来道:“大人,您说国公爷这是怎么了?这种天气,居然要开拔进攻?这可太危险了。之前谨慎,现在又这般激进。末将愚钝,不知护国公为何这么做。”
张隐转过头来,冷目瞪视那将领,那将领吓得一激灵,后退了一步。
“蔡良臣,谁给你的胆量背地里对护国公指手画脚评头论足的?你想死么?”
那将领一惊,忙跪地叫道:“末将不敢,末将没有那个意思。末将对护国公没有任何的不敬,只不过是不明白护国公为何这么做?末将该死,请大人责罚。”
张隐冷冷的瞪着他,喝道:“起来吧。若不是你平日作战勇猛,忠诚可靠,也立了不少功劳,今日必不饶你。今后若是再敢背后乱嚼舌头,我一刀砍了你。”
蔡良臣汗都要下来了,一边擦汗,一边告罪起身。
张隐看着外边的风雨交加和电闪雷鸣,沉声道:“国公爷的胆魄,我算是彻底佩服了。这种天气,谁敢下这样的命令?我连想都没敢想,但是护国公他却断然下令便这么做了。你说国公爷之前谨慎,今日却激进?你懂个屁。之前谨慎,是因为明知对方设下了圈套,难道一头往里钻?护国公用兵看似冒险,其实每一步他都极为谨慎。他可不是冒失之人。只是他用兵多以奇取胜,所以在别人看来,那是一种冒险。然而,那正是他谨慎思量之后的决定。”
蔡良臣闻言忙点头道:“是是,末将受教了。末将其实也知道护国公之前领军作战的事情,也以为是冒险。今日大人这么一说,末将算是明白了。这是以奇取胜,并非是冒险所为。”
张隐沉声道:“你明白就好。”
蔡良臣道:“然则这一次,也是以奇制胜是么?”
张隐看了蔡良臣一眼,沉声道:“我若不跟你说清楚,你怕是心里一直有疙瘩。知道护国公为何要此刻下令前进么?因为这场飓风暴雨给我们提供了最好的作战时机。”
蔡良臣嗔目道:“大人是说,这大风大雨的天气,还是最好的战机?”
张隐沉声道:“对方设下的包围圈,以百余艘船只火攻的计划,这是极为毒辣的计策。一旦被他们得手,我们将很难应付。所以才要在今晚去偷袭,烧了他们的船只。但是这场暴风雨一来,这个问题反而迎刃而解了。试问,在这样的天气之下那些小船就算知道了我们的动向,他们敢在海面上行动么?”
“哎呦,确实如此,那些小船怎敢在这样的风浪中行动?”蔡良臣恍然叫道。
“况且,他们最大的威胁就是点火烧船,围攻大船。我问你,这大风大雨的,他们的火攻之策能成功么?火能点起来么?点起来也被雨水浇灭了。就算他们不惧风浪,最终赶到了我们腹背,点不火的他们对我们有任何的威胁么?这难道拿他们的船撞我们的铁甲船?这不是以卵击石么?”张隐冷笑道。
蔡良臣连连点头,暗骂自己愚蠢,居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到。
“另外,这场飓风将彻底打乱对方的作战计划。对方定是在科伦坡港口之外摆下了架势跟我们作战,利用火船绕后突袭,前后夹击,让我们难以应付。但这场飓风一来,不光破了绕后的火攻之策,而且他们摆好阵势的战船也必然会进港躲避这场飓风。船只入港,便是瓮中之鳖。我无敌舰队借着飓风之速抵达科伦坡港的时候,对方将根本没有意识到我们会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场飓风不仅摧毁了他们的作战部署,更让他们变成了聋子和瞎子。我们抵达科伦坡港的时候,他们怕是还在岸上睡大觉呢。任由我们将他们完全摧毁,而无法有任何的抵抗。”张隐继续沉声说道。
蔡良臣的眼睛发亮,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以他的智慧和作战谋略,完全没想到这看似冒险的行动,令他不能理解的行为居然会有这般令人惊讶的内涵。
“这便是奇兵啊,真真正正的奇招啊。我服了,我是彻底的服了。护国公当真是谋略智慧超出我们不知多少。可笑我居然还觉得他这么做是一时的激进。末将真是惭愧无地啊。”蔡良臣叹道。
张隐呵呵笑了起来道:“我当初追随护国公的时候,也有同样的想法。这么多年来,我总算是能够猜到他心里的一些想法了。今后你便会明白的更多的。蔡良臣,我看好你,你好生的学着,将来没准也是个人物。”
蔡良臣躬身道:“末将一定努力。”
张隐转头看着外边如同野兽巨口一般的黑暗,在风雨之中闪烁的电光照耀着波浪翻涌的海面的恐怖场面,沉声道:“其实,护国公这么做,确实带着些冒险的成分。在这种天气下,起锚升帆夜航,这是极为危险之事。一般人怎敢下这样的命令。但是,我想,他定是觉得,我们的铁甲战船能够撑住这样的天气。这便是我最佩服他的地方。不光是谋略高明,奇招叠出,更重要的是胆魄和果决。他认定的事情,思量好的事情,便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心无旁骛,不会瞻前顾后。这要是我,怕是要思量几天也不敢下这个决心吧。护国公非常人,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相比的。”
蔡良臣缓缓点头,沉默不语。半晌后沉声道:“大人,卑职去甲板上瞧着,风浪更大了,我得和兄弟们在一起。”
张隐摆了摆手,蔡良臣转身离开,冲入风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