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式一在旁低声骂道:“狗娘养的佛郎机国的混账,白皮猪狼心狗肺,这都是他们的错。”
张延龄吁了口气,看了陈式一一眼。他知道这是陈式一在劝解自己。确实,这笔账得算在佛郎机人头上。
“问问她们,想不想回家?我们可派小船送她们回家。”张延龄大声叫道。
“不不,我们不回家,我们这个样子,如何回家?哪有脸回去?军爷,我们回去还不如跳海死了。”冯麻子一问,众女子纷纷哭叫道。
张延龄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当初攻克屯门之后,岛上数十名被掳掠的女子也是如此。她们回去之后,反而会遭受白眼和指责,搞不好还得死。
“找个地方安顿她们便是。找个岛屿放下她们。”陈式一道。
张延龄摇头道:“不成,都是妇孺,在这外海小岛上放下她们,那便是让她们等死。不如这样,补给船上正好需要人手。让她们去补给船上清扫打理便是。也没什么危险。”
“这咱们去打仗,怎能有妇人同行。而且还是肮脏的妇人。”汪鋐在旁忙道。
张延龄皱眉瞪着他道:“汪大人,你这是什么话?这些是被残害的女子,她们是受害者,她们难道愿意如此?什么肮脏的妇人?她们本都是良家女子,遭遇劫难才落得今日地步。倘若她们中有人是你的姐妹,你当如何?”
汪鋐面红耳赤,忙道:“国公爷息怒,卑职说错话了。”
张延龄沉声道:“我也不是要训斥你,只是要将心比心。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大明百姓。她们被佛郎机国的贼子残害,那其实是朝廷的失职,是我们的失职。想清楚这一点,该羞愧的是我们自己。她们无错。”
汪鋐躬身道:“卑职知错了。”
张延龄这才放过了他。这年头,女子地位极低。汪鋐这种想法更是普遍的想法。张延龄其实也知道自己说几句话并不能改变汪鋐的想法,也无法改变现状。但是,这种事在自己面前,只是要说出来的。
冯麻子询问了众女子的意见,她们都愿意去补给船上做事。这时候只要不让她们回家,她们宁愿跟着兵马在海上飘着。
午后时分,舰队于伶仃岛南十里集结,以一字型纵向编队开始往大海深处航行。
下一个目标便是占城国的新港。这是佛郎机人距离大明最近的一处海港基地。张延龄要夺下此处,作为大明海贸路线上的第一处站点。
关于占城国,张延龄出发之前可是查阅了许多的资料,询问了许多大臣。
占城国和他北边的安南一样,其实说起来都是向大明俯首称臣纳贡的属国。和北边的阮氏安南王朝南北对峙。
占城国国王的敕封都是成化二十年大明朝成化皇帝敕封的国王。大明朝曾有兵马驻扎于占城国。后来黎氏篡乱,夺国王位,将大明兵马逐出了占城国。大明曾经一度准备发兵攻打,但是黎氏很快服软,愿意成为大明属国,恢复藩属关系,这次作罢。
现如今的占城国便是黎氏在位的后黎王朝。
新港是位于占城国和安南国两国交接的占城国所属的一处港口。几年前,佛郎机国东方舰队副总司令亚新率军进攻占城,占城国无法抵御,便只得给了他们新港,作为他们的盘踞之所。并且允许他们在占城国控制海贸生意。
这件事占城国也曾上奏大明朝,但是大明朝自顾不暇,哪里管的上这些。再说多年未曾派人来出使,对于占城国的情形,大明朝其实早已不闻不问了。
在翰林院的文献之中,张延龄读到一段关于占城国和安南的基本概括的描述,倒是认为极为精髓。
那段记载是这么写的。试全文录之。文曰:
其国无霜雪,四时皆似夏,草木常青。民以渔为业,无二麦,力穑者少,故收获薄。
国人皆食槟榔,终日不离口。不解朔望,但以月生为初,月晦为尽,不置闰。分昼夜为十更,非日中不起,非夜分不卧,见月则饮酒、歌舞为乐。
无纸笔,用羊皮槌薄熏黑,削细竹蘸白灰为字,状若蚯蚓。有城郭甲兵,人性狠而狡,贸易多不平。
户皆北向,民居悉覆茅檐,高不得过三尺。部领分差等,门高卑亦有限。饮食秽污,鱼非腐烂不食,酿不生蛆不为美。人体黑,男蓬头,女椎结,俱跣足。
张延龄看到这些文字之后大笑不已。这番记载不可谓不写实,不可谓不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