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驰骋,穿梭在绿荫林间,几束斑驳的光影透过树冠落在萧晏的眉眼上,将他周身的冰冷都化作温柔。
他侧身回头,看向身侧的楚意。
公主眉目如画,穿着一袭青衫,仿佛揽着朗月清风入怀,红唇带着浅浅的笑。
这好像是他梦里才会有的场景。
萧晏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在邺都的马场,魏如黛亲自教他骑马,她将他放在身后,操纵着马辔,语气那么温柔。
他很快就学会了,可是,为了留住母亲那么一点短暂的温柔,他故意装成不会的样子。
魏如黛发现了这一点,却没有责备他,而是说,阿晏,撒谎可不是好孩子,你若真想让母妃陪你,母妃今日陪你骑马就是。
那天,春风十里,草长莺飞,他和魏如黛骑了一天的马,这是他记忆里少有的与母亲的温情时刻。
后来,萧稷安死后,他也就没有了骑马的机会。
这一刻,萧晏想,或许他不应该逃避回想魏如黛的事,那个女人在他从出生后的短短八年里,教导他文韬武略,告诉他皇族无情,让他不要相信任何人,而那些,在她死后的日子里,帮了他一次又一次。
因为年幼时被魏如黛亲手推入蛇窟,送去猛兽园与野兽共存,还曾被她的仇家刺杀,所以一直以来,萧晏都不愿回忆自己的母妃。
直到遇见楚意后,他的心里重新焕发生机与希望,他想,也许魏如黛在某一个瞬间,也是爱自己的吧。
自己恨她心狠无情,恨她不像个母亲,恨她毫不犹豫的抛下自己死去,也不过是因为,他希望她爱他。
肆意自由的骑次马,总是能释然一些事的。
半个时辰后,他们终于来到京畿营的驻地,还未靠近,楚意已经听见营地内将士们刻苦训练的声音。
京畿大营是除了南北府军外大燕最重要的一支军队,足足两万人,与京兆尹手下的衙役一起,负责保护整个上京城的安危,由车骑将军岑子敬统领。
楚意曾让枕雪调查过亡国时候京畿营的情况,前世,这支军队七成被派去支援北府,京城被敌军兵临城下后,岑子敬想要带兵冲杀回来,却在路上得知皇帝驾崩,上京已经城破,自己的儿子岑霄也已经战死的消息。
无奈,他只能收敛残军,前往临江投奔楚昭。
后来在南燕,岑子敬屡次进言,希望楚昭能够派兵西征收复故土,但直到她死了,也不知道他的进言成功了没有。
“到了,”楚意利落的下马,将马匹拴到树上,“走吧,咱们先去找岑霄。”
“殿下找臣做什么?”一队巡逻的黑甲将士出现,其中一人忽然开口。
岑霄今日正在巡逻,刚出驻地,就看见了这鬼鬼祟祟的三人。
“你们是什么人,此处是京畿营驻地,外人不得靠近。”另一名将士厉声道。
楚意循声望去,只见岑霄穿着寻常燕国士兵的黑色甲胄,腰佩长刀,从面容上看的确清瘦不少,眉宇之间多了几分阴郁颓唐的气息。
这段时间未见,他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羽林军都尉了。
“本宫找你问问京畿营的情况,”楚意开门见山的说,“陛下恢复羽林军八千建制的旨意,想必岑都尉已经知道了,此事还需本宫见到岑将军后细说。”
岑霄这才睁大眼睛,惊讶道:“臣见过公主殿下。”
楚意笑了起来,心情顿时好很多:“你以为本宫是楚小五?看来本宫这伪装,真是天衣无缝。”
他身旁几名士兵也反应过来,连忙单膝跪地行礼:“见过永宁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
“殿下与五殿下的确容貌相似,是臣眼拙了。”岑霄定了定神,眼底的哀愁散了不少。
“没关系的,”楚意说道,“本宫出宫扮做男装,只是图个方便。”
岑霄看了一眼她身边的萧晏,他曾在狼园外见过,记得,这个少年是雍国质子。
至于萧晏为何会跟在永宁公主身边,岑霄没有多问。
“殿下,请跟臣来吧。”
岑霄走在前面,楚意发觉,他的确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终于进了军营,营地最高处,悬挂着两面迎风招展的大燕黑龙旗和“岑”字军旗,楚意看着那面黑龙旗,眼神变得悠远。
亡国后,她再也没见过这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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