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中所有人,包括诸多阴神,包括王璇等一众高门梁柱,包括玄洞这些道门各法脉的传人,也是尽数从席中走出,躬身作揖而拜。
“我等拜见阎君。”
烛火从黑暗中燃起,照亮了这一寸之地。烛火之中,仿佛有灯油噼啪,再听又似是油锅在咕噜作响。
孟彰未曾贸然抬眼,望入那片黑暗之中,但也在昏黄的烛火边沿处,隐隐约约窥见了一十六方阴域。
不必他去寻找记忆中的传闻,一个名号便已经随着那降临的、弥漫的、扩张的道则法理,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头。
十殿阎君中的第九殿阎君,平等王。
平等王从后殿中走出,从那黑暗中走出,从那烛火中走出,从那扩张、显化的一十六方小地狱中走出,拾步走上台阶,来到了主位的那座大椅之前。
祂转过身来,俯瞰下首一众拱手作揖的阴灵。
祂望见陆判,望见贯着龙虎杖的一众阴卒,望见郁垒、神荼等阴神,也望见了孟彰、王璇等观礼者。
祂转身,在大椅上落座。
那一顷刻间,整个大殿似乎都在轰鸣。
那是道则与法理的轰动,也是天地的激越。
只可惜,对于那封锁整个天地的禁制来说,这样的轰动与激越,不过是一片陡然掀起的巨浪。
纵有倾天之势、覆天之意,亦是枉然。
它终会在一层又一层的消解中被卸去,回归那死寂、僵硬的沉默。
阵禁更上方,有目光落下。
明明轻似无物,却似乎能够覆压天地。
“这是那些阴神们的又一次尝试?”
“该是吧。”
“这一次”
“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才想要撒手?你们真的要让那些阴神们掌控阴世天地的权柄?”
“阴世天地自然演化的阴律虽然很是苛刻,不合我等世情,但不得不说,阴律有它存在的必要”
“你那一脉的儿孙已然败落,隐没在黔首中不见荣华,你自然是能够将这话说出口的,但你可别忘了,这些阴神一旦正位,收拢他们的权柄,旧事清算,因果清算”
“你觉得你真的能逃得过去?”
“逃得过、逃不过,单只看个人本事,倒不用你操心,你既有闲暇,就还是多操心操心你的那些儿孙吧!”
“你!!”
“行了,都莫要再吵了。要补加封锁的,就继续补加封锁吧,不想要再继续下去的,也莫要再在这里搅扰,安安静静地看!只不过”
“你等可都要做好准备。”
“那些阴神归来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近似叹息一般的声音落下以后,再没有争执、对峙的嘲讽声响起,这一片高远空间,尽数安静了下来。
只有那道则法理仍在震荡,只有那天地仍在激越,只有那禁制始终沉默。
散在阴世天地里的诸多阴神也是回转目光,遥遥看向了帝都洛阳的那一处宅邸。
“这一次仍是失败了。”
“不意外,毕竟那封禁还很牢固得很”
“可是,那封禁连一点动摇都没有”
“这一场审判不过才只是开始,都还没有发力,你居然就已经想要动摇那片封禁了?你竟是想得这样好的吗?”
“我这不是想着我酆都终于震动审判道则了吗?”
“这也才刚震动而已,还有得等呢。”
“唉”
“九弟,你莫要理会祂,只管完成这一场审判便是。”
被称作九弟的平等王颌首,美髯随风拂动,不见一丝紧张。
“大兄,你们那边厢的情况如何了?”
“不太好”被称作大兄的那位阎君摇了摇头,但神色平静,约莫也是习惯了,“孽镜台仍是不见下落。”
听得孽镜台这个名号,一众以神念交流的阎君们也都是沉默下来。
第一殿阎君秦广王所说的孽镜台,非是凡物,也并不是如今就在平等王随身阴域里收着的那面明镜,而是真正的酆都至宝之一的孽镜台。
作为真正的酆都至宝,孽镜台可以映照天地万灵因果与缘法,是真真正正镇压酆都及阴神气数的至宝。
然而,也不知是因为阴神被镇压,气数大幅度削减,还是因为另有人作祟,真正的孽镜台始终不见踪影。
自诸位阴神挣脱各自封禁,获得自由以来,寻找孽镜台这样的酆都至宝就是祂们的重要任务。
是的,不见踪影的酆都至宝,并不独独只有孽镜台,还包括其他。
酆都至宝不出,酆都种种章程便多有疏漏,若是强行运转,只怕天地间必会出现许多冤案错案
也不知道,阴神一直未能正位、酆都未能覆压整个阴世天地,在这种情况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酆都宅邸那审判殿中,第九殿阎君平等王收摄心神。
“起吧。”
“谢阎君。”郁垒、神荼和孟彰等人又是一礼,各自回到自己的席位处坐下。
陆判却仍自站在条案前方。
他拱手,冲主位处端坐的平等王深深一拜。
“有恶灵欧阳晟,嫉贤妒能,仰仗己身修为,又联络各方同伙,欲要祸害无辜,摄取他人魂灵精粹以补益己身”
“恶灵众谋划始定,便要寻觅时机下手,幸得被谋划之人甚受其家人看重,常有人护持左右;其人又极聪慧,小心谨慎,方未叫恶灵众得手”
“又有酆都无常谢必安、范无咎率领一众阴兵、阴将出手,将彼等恶灵众擒下,拿到堂前受审”
陆判一面将前情道来,一面抬手,将一份份文书递送上去。
平等王扫视得一眼,那诸多文书自然飘起,来到平等王身前。
平等王怀中抱着的笛板升起一道玄光,落在那些文书上。
文书被这道玄光一照,又是一震,抖出无数文字。
那些文字从文书中飘出,在平等王眼前、一众观者排列成行成段。
其中的内容,果真就是陆判与平等王所禀上的那样。
平等王看了一阵,问“可全了?”
陆判低头“臣亦不知。”
王璇、玄洞等一众观者都预感到了什么,虽目光微动,但到底是安安稳稳坐在原地,等待着。
平等王的目光便落在了坐在左侧第一列的孟彰。
“彼等恶灵众觊觎之人,可是小郎君?”祂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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