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个身处上位的权力者,在退休前总会做一些并非自己愿意的事情一样,既是给跟了自己多年的属下一个交代,也是给他们时间,在自己离开前的这段时间,让他们为自己的利益而谋划。
不管如何,这段时间里,上位权力者的权利既是还属于自己,但同时,也是属于跟随自己多年的属下,很大程度上可以在自己的默许下支配一部分。
而上位权力者,这段时间要做的便是不闻不问,或者是为他们压阵就好,至于具体的事情,则是可以完全不参与,也是可以监管着自己的属下,不会做的太过分,最终致使难以收场,或者是连累他难以平稳落幕。
总之,叶青想要离开燕京,即便是手里还握有种花家军、破阵营,以及对西平府、太原府、长安府以及辽阳四府的控制力,但毕竟叶青在北地的影响太大了,牵连的利益网也同样是弥漫着整个北地,所以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这种带着对朝廷退让态度的举动,往往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会引来一些人的猜测跟琢磨。
谢深甫短时间的左相历程,都可以给北地州府的官场造成一定的动荡,而像叶青这个可以代表整个北地的权利者,若是选择果断决绝的落幕,或许只有天知道其后果是怎样的。
如同是一个层层叠加的金字塔一般,叶青退走至权利的边缘,连带着身后的利益集团,跟随了他多年的手下也要为自己着想外,同样,像虞允文、辛弃疾、刘克师等人,在为自己谋划的同时,也需要为他背后的势力与利益而谋划。
所以由此可见,叶青一人的退让,所牵涉的方方面面会有多么的复杂跟庞大,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叶青的一个选择,一个决定。
宫里的晚膳几乎是在沉闷中度过,不过好在李凤娘即便是刚刚跟白纯激烈的争吵了一番,但却丝毫不影响她对叶无缺的态度。
而叶无缺也从头到尾没有去问李凤娘,跟自己的亲娘到底因为什么而争吵。
赵扩像是有些猜到了原因,不过他也没有问,更没有说。
至于韩瑛,在李凤娘面前一直以来都是乖巧寡言,所以晚膳的时间她几乎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食物上,要么是往自己嘴里放,要么便是当着李凤娘的面,夸赞着每一道菜,或者是给叶无缺夹菜。
韩瑛这样的举动让李凤娘很是满意,因为韩瑛的举动,不单是让她心里受用,同样,也可以通过韩瑛对每一道菜肴的夸赞,让叶无缺深切体会到,她李凤娘对于这个小书呆子的宠爱跟用心。
毕竟,能够让当今堂堂皇太后,精心准备一桌精美菜肴的人,数遍整个大宋朝,恐怕也不会超过一只手。
而韩瑛这种夸赞菜肴的方式,看似在讨好李凤娘,其实更是在提醒叶无缺,皇太后对他的宠爱跟用心,绝非常人可以享有的,所以叶无缺应该心怀感恩才是。
于是叶无缺一顿饭下来,到了最后一直在打饱嗝,哪怕是在李凤娘与赵扩单独谈完一些事情的过程中,坐在前厅跟韩瑛无聊喝茶聊天的叶无缺,也一直是打嗝不停。
李凤娘最后对赵扩的一句替本宫送送无缺,让叶无缺可谓是感激的无以复加,在离开时,最终还是忍不住偷偷的在李凤娘面前,低声说道:“姨娘,您别跟我母亲一般计较,您也知道我母亲一直都是那般冷淡性子,说白了就是刀子嘴豆腐……。”
听到叶无缺如此安慰她李凤娘,李凤娘的脸上瞬间也是显得更加光彩照人,凤眸中闪烁着欣慰,但嘴上还是打趣着,刚刚说了几句话,就打了好几个饱嗝的小书呆子,道:“看来姨娘真是没白疼你,都知道安慰姨娘了,不过跟你母亲的事情,跟你可是没关系,大人的事情不会牵连你们的。”
叶无缺也不再多说话,毕竟,再说多了那就显得有些矫情了,就会显得不实诚,甚至是有些虚伪。
不管是李凤娘还是他母亲白纯,都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强悍女子,所以叶无缺从小也就懂得了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韩瑛先行一步回后宫,宽敞整洁的宫道上,除了巡视的禁军与掌灯的太监外,便是赵扩在前、叶无缺在后,两人安安静静的缓缓步行着。
“你就不好奇今日皇太后跟你母亲因何而争吵?而且还是跑到宫里来争吵?这可是头一次埃”赵扩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仰头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叹口气说道。
落后赵扩一个身位的叶无缺,低头看着脚下,有些无奈道:“不好奇是假的,但是好奇又有什么用?就算是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罢了。皇太后对我那么好,那边又是我的母亲,为难埃”
听着叶无缺那说是通透,但更像是抱怨的话语,赵扩扭头看了一眼低着头行走的叶无缺,嘴角扯出一抹轻轻的笑意,随即继续直视着前方,边走边道:“皇太后刚刚跟我说了你母亲今
日进宫,跟她争吵的原因。这件事情……很是棘手啊,我也是头痛的很。”
“不会……。”叶无缺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随即快走两步,跟上赵扩的脚步,此时几乎已经与赵扩是并肩而行,扭头小心翼翼的问道:“不会是跟我父亲有关吧?我母亲今日见皇太后,是因为我父亲的事情?跟蒙古使臣团有关?不对,不会是跟我的婚事有关吧?”
“那你可能是要失望了,今日你母亲跟皇太后的谈话也好,争吵也罢,跟你的婚事一丁点关系都没有。两人根本就没有提及这个事情。”赵扩再次转头看着叶无缺,嘴角的笑容略带调侃的味道。
前方掌灯太监手里灯笼的亮光下,叶无缺看着赵扩那张面部线条比较柔和的脸庞,忽然说道:“圣上,您……有没有发现,您现在的一举一动跟我父亲很像?就是那种举手投足之间都显得很从容自若,有着那种上位者的……。”
“是吗?那你觉得是燕王看起来更有威严还是朕看起来更有威严一些?”赵扩一边问,还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膛道。
“这……还是觉得我父亲更有味道一些,圣上您嘛……虽然也有那个意思,但总觉得好像差了一些什么。”叶无缺实话实说道。
赵扩也不恼,也不生气,甚至还颇为认同的点点了头,道:“朕私下里也问过皇后,皇后说燕王那从容自若的气度,是战场上杀伐出来的,而朕的气度自然就差了一些,还说朕在城府上也略输一筹。其实啊,朕私下里会刻意模仿,却是总是觉得差了一些什么。”?“帝王之气圣上你自然是不缺,这点我父亲没法子跟你比较,不过嘛……。”
“不过什么?”赵扩颇有兴趣的问道。
“我说了你可别怪罪我埃”叶无缺提前说道。
“但说无妨。”赵扩直视着前方不远处一个人影,距离的缘故,暂时看不清楚是谁,不过这个时候敢大摇大摆站在皇宫宫道上的,恐怕也没有几个人。
“其实吧,圣上您并不缺那份从容的气度,更不缺那帝王之气,其实您比起我父亲来,只差内心深处的一些自信。所以我觉得,人若是自信了,那么那种真正的从容气度就会出现,正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嘛。”叶无缺对赵扩说道,而视线也是顺着赵扩的视线望向前方:“大哥?”
此时两人已经越来越近,待叶无缺看清楚前方站的是叶孤城时,刚一声大哥喊出口,叶孤城就已经率先向赵扩行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