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猛地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p>
果然是一个梦。</p>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还躺在火堆旁。</p>
难道这鬼藤当真如此厉害,明明已经醒来,却还走不出这个梦境?</p>
“你醒了?”</p>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火堆旁。</p>
他穿着厚厚的虎皮袄子,粗硬的胡子围在脸上。虽然听声音不过四十多岁,但看上去却像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p>
老人用叶子装了些藜麦饭递给宿淮,同时铁锅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散发出诱人的肉香。</p>
“醒了就起来吧,”老人接着说道:“你的伤很重,再睡下去又会进入下一个梦境。在这里,鬼藤会侵入人的梦境,如果不能识破,就会无知无觉地死在梦中。”</p>
宿淮环顾四周,发现山洞里堆满了白骨,而火苗发出荧荧绿光,显然是用骨头烧的。</p>
老人感叹:“想不到我这守山人,倒成了收尸人,还真是前仆后继的来送死。”</p>
说着,他便递过来一只豁口的碗:“趁热喝吧,喝了你的痛会减轻一些。”</p>
这黑水泽居然还有守山人?</p>
感觉到老人没有恶意,宿淮坦然接过碗,心下感激:“不知前辈如何称呼?”</p>
“宿家上下都还好吧?”老人避而不答,反而抛出别的问题。</p>
宿淮愣神,老人干笑了两声,终于缓缓地转过脸来。</p>
露出的半边脸庞与青翠叶片交织,尤其那双眼睛格外醒目,甚至有些诡异。</p>
“你不怕吗?”老人忽然发问。</p>
宿淮见过的可不止这么点,他犹豫片刻,道:“不怕,不过眼下倒是对前辈好奇了,您在这黑水泽这么久,理应不会过问世事,如何会提及宿家?”</p>
他也说不清,只觉得每当看到这老人的眼睛时,便觉有种莫名的亲切感。</p>
老人收回目光:“宿家的人不多,一眼就能看出来。”</p>
他喝了口酒,又缓缓道:“山中岁月长,我竟记不清今年是天盛几年了。”</p>
宿淮恭敬回应:“前辈,如今是天启十年,明帝十七岁登基,至今已过十年。”</p>
原来过去这么久了。</p>
老人似乎有些恍然,又问道:“那你今年多大了?算算时日,是不是应当二十三了?”</p>
宿淮保持了两分警惕,应声道:“前辈还未回答我的问题。”</p>
老人目光黯淡下去,藏住了情绪。</p>
也不知为何,看着他这般黯然神伤的模样,宿淮竟觉心中有一股莫名的酸楚。</p>
直觉告诉他,这老人和宿家有莫大的渊源。</p>
他把碗放在火堆旁,又答道:“今年二十三。”</p>
老人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又盛了一碗汤递给宿淮:“喝了这碗汤就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便送你离开这黑水泽。”</p>
宿淮不是个对任何事物特别好奇的人,可眼下老人的话却让他疯狂的想探究。</p>
这老人究竟是谁,为何要打听宿家,为何会知悉自己的年岁?</p>
老人看他这副求知若渴的模样,也不急着说话,摸出酒壶又喝了一口,随后递给宿淮:“那我就给你讲个故事吧。”</p>
“以前有个家族,家中男子皆能通灵,与另外一个家族一南一北,深受皇帝重用,万民信赖,两家也是至交好友。”</p>
“后来北边的这个家族把家主的位子传给了一个少年,三十年前,他带领着家族来到京华安身立命,延续了家族荣光。”</p>
说到这,老人轻轻摇晃着酒壶,宿淮这才注意到,他甚至连手都青翠的绿色。</p>
他接着说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无论他再厉害,也始终无法破除家族中的诅咒。但凡男子通灵者,皆为长子,既是长子便活不过二十五岁。”</p>
宿淮也拿起酒壶喝了口酒,试图藏住内心的不安,总觉得这样的话题,似曾相识。</p>
老人继续道:“除灵师除了一辈子的灵,最后却要与灵为伍,是不是很讽刺?”</p>
宿淮摇摇头:“这种事情说不清,灵物与人一样,如同世事一般,并不是非黑即白。只是晚辈很好奇,这个家族的诅咒从何而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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