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1 / 2)

第1章她见不得光</p>

两个小丫鬟正提了木桶,拿着旧炊帚将浆糊涂抹在窗棂子四角,又拿了一种透亮柔软的青色薄纱来,扯住四个角,要黏在这窗棂上。</p>

入秋后天便凉了,窗棂要封起来。</p>

阿妩略靠在云缎引枕上,捧着一盏嫩豆腐烧鲜菱,用那精致剔透的白玉汤羹,就这么一勺一勺地品着。</p>

这鲜菱角是南湖送来的贡品,听说一大早送到东华门,便分了几箱子,带着冰送到太子府,太子府上的好东西总归会送到她这里来,所以今日她便尝到了这嫩豆腐烧鲜菱。</p>

白露时节正是菱角最嫩的时候,皮薄肉大汁多,厨房手艺也地道,白生生菱肉的鲜香沁到软嫩的豆腐里,用汤羹擓那么一勺,往嘴里一放,满嘴的鲜嫩,仿佛闻到了太湖的清香。</p>

阿妩满足地叹息,叹息之余,也有些小小的惆怅。</p>

只怕这种美滋滋的好日子不多了。</p>

自来到太子府,她一直被养在环翠苑,不曾轻易外出。</p>

这也是没办法的,一时见不得光,总得避讳着些。</p>

谁知道重阳节前的那次晚宴,帝王驾临太子府。</p>

当时的阿妩自然不知道,她一个人留在环翠苑摆弄着九连环解闷。</p>

可却突然有一位嬷嬷带着几位丫鬟,要请她过去,说是太子有令要她过去。</p>

她本就没什么见识,来到太子府中后又一直闷在环翠苑,哪里知道这其中的干系,只以为真是太子派来的,是要她“过明面”。</p>

她便一番打扮,跟随嬷嬷前去。</p>

她初来太子府时是乘坐一暗青小轿从角门匆忙抬进来,一路上也曾偷偷往外看,一眼看去都是红墙蓝瓦的,还有一重一重的树,以至于她对这太子府几乎一无所知。</p>

这次跟着嬷嬷前去,便见绣闼雕甍,灯火萤煌,只看得眼花缭乱。</p>

待到懵懵懂懂被带到宴席上,帝王之宴,华服璀璨,笙箫婷婷,各样目光统统扫过来,阿妩心头乱跳,两腿酥麻。</p>

她生来便有不足之症,秉赋羸弱,哪经得起这些,是以当时站都站不稳,摇摇欲坠。</p>

如此一来,更显怯弱妩媚之态。</p>

那威严的帝王高居于宾客之上,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阿妩,便道:“墨尧,你这府上越发没有规矩了,什么不上台面的便往朕的跟前领。”</p>

只是这一句,阿妩便永无翻身之日。</p>

墨尧便是太子。</p>

今年盛夏时候,松洲遭遇水灾,太子奉诏赈灾,结果在一处临时歇脚的庄院巧遇阿妩,一见倾心,当晚便要阿妩侍寝。</p>

松洲赈灾之后,太子便带阿妩来到都城。</p>

因太子此次视察松洲灾情,本是奉诏而去,出一趟公差却带回一女子,事情传出去难免于太子名声有碍,是以阿妩这一路上都是被藏起来,或者以寻常侍女身份伺候在太子身边。</p>

待来到太子府后,阿妩便被偷偷安置在环翠苑。</p>

以太子的意思,这件事并不急,可以待到风声过去后,再将阿妩带到人前。</p>

太子还许诺阿妩,要在皇上面前为阿妩请封,说是要为阿妩请“夫人”的诰命。</p>

阿妩不懂这些,太子便搂着她,给她细细地讲,他这太子府中可有一位太子妃,一位太子嫔,还可设两位夫人,四位淑人。</p>

太子捧着阿妩的脸,柔情缱绻:“你可以先为夫人,待到有朝一日,你为我生下一男半女,便封你为太子嫔,有朝一日——”</p>

提到这里,他俯首在她耳边,低低地耳语,许下一些阿妩半懂不懂的诺言。</p>

阿妩总觉这一切很遥远。</p>

床笫之间,男人于她身子上得了快活,心满意足,畅快淋漓,便说出一些话来,说不得第二日便忘了。</p>

于她来说,这特意从南湖送来的鲜美菱角,大同的黄羊肉,云南的鸡苁,开封的蛋松果,还有那四川的荔枝煎,这些才是实实在在落在她口中的。</p>

离了太子,这辈子她都很难享用到。</p>

能多吃一口是一口。</p>

这不……如今帝王那么一句话,她这好日子只怕到头了。</p>

从那一日后至今已经三日,太子不曾来到这环翠苑</p>

这三日中,阿妩确实有些忐忑,有些无奈。</p>

她拿起汤羹,使劲地擓了一大勺子嫩豆腐,张开唇,一整口地吃下,心里却惆怅地想着将来。</p>

离开太子,这日子怎么过?</p>

孙嬷嬷冷眼旁观,就这么打量着阿妩,越这么打量,越是无言以对。</p>

这位姑娘啊……虽说也曾被太子捧在手心里宠,可如今帝王不喜,说了那么一句,她这好日子已经到头了,结果她还这么好胃口?</p>

本来这菱角嫩豆腐,她早想着,若她不吃,正好全须全尾地端下去,便宜了自己。</p>

可她竟一口接一口地吃?</p>

这没心没肺的,也就是长了个好模样吧!</p>

她看着阿妩那娇嫩的唇,不必涂抹什么胭脂,便是澄澈透亮的淡粉色,确实生得娇,生得美,简直像是一个玉雕的人儿。</p>

她撇嘴,要笑不笑地道:“这老天爷呢,到底是公道的,有人虽然没长脑子,但到底得个好皮囊。”</p>

阿妩听此,并不在意,很有胃口地又吃了一口,道:“何止好皮囊,还有好胃口呢。我娘说了,人这辈子,金银财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唯独这吃食,吃到嘴里便是我的了!”</p>

孙嬷嬷一噎,有些没好气,不过想想如今阿妩的处境,到底是笑了。</p>

长得好看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远远打发了,这辈子别想有好日子过!</p>

阿妩垂着眼皮,看着那吃了一半的棱角嫩豆腐,胡乱想着心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