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p>
廖叶在旁边翻菜单的时候，别枝才看到了毛黛宁发来的微信消息。</p>
【毛球】：吱吱吱，你还在学校吗？？</p>
别枝看了眼时间，七分钟前发的。</p>
她有点疑惑，大二年级开始还没正式开学，所以毛黛宁和几个高年级班的辅导员今晚没事，约着一块去他们常去的那个酒吧“蹲点”去了。</p>
将近晚上十点，酒吧里正热闹，对方不该有闲心跟她聊天。</p>
别枝思索无果，就回了句“在”，然后给对方发了个定位。</p>
她刚发完。</p>
“四个了。”旁边廖叶冷不丁来了一句。</p>
“什么？”</p>
别枝茫然从手机前抬眼。</p>
廖叶晃着勾菜单的笔，朝不远处路灯下指了指：“一通电话工夫，四个搭讪的了。”</p>
“……”</p>
别枝顺着笔头看去。</p>
灰卫衣青年还冷漠地杵在路灯下，身旁果然站了个比他矮一头半的小姑娘。</p>
见青年眉峰微矜，一副懒得搭理，又拴着链子似的抽不开身的模样，别枝有点想笑。</p>
看来卫衣确实能藏锋入鞘。</p>
那么野性难驯的，卫衣一套，都显出几分好亲近来了。</p>
只是几秒后，别枝眸心波澜一晃，散碎掉了那里面漾着的笑色。</p>
“我靠，”廖叶更惊，“怎么还真得逞了？？”</p>
路灯下，收了通话的青年垂手，正回过身。他侧颜懒怠，眼尾也垂着，长腿提起就要回，却又不知因为什么，似乎被开口的小姑娘的话拉停了身影。</p>
路边车灯游过，几分忖意衬得那人眉眼清绝。</p>
他就这样停了两秒。</p>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青年似乎低眉，然后神情很淡地勾了下唇。</p>
像是个笑，意味难明，就更显出几分蛊人。</p>
那一瞬恰逢路上的车疾驰而过，背光昏昧，那点弧度里的情绪转瞬被埋没。</p>
等别枝下意识地再定睛。</p>
那人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淡，他单手勾横过手机，懒懒垂着眸，屏幕的光掠在他清挺的鼻梁上，他拨了几下，就朝那个小姑娘举起来的手机前一扫。</p>
“叮。”</p>
扫码声清脆。</p>
隔着好几米都能听到。</p>
别枝怔然地望着。</p>
“不是……”廖叶也喃喃，“这哥的微信这么好加的吗？”</p>
等那个小姑娘欢欣鼓舞地扭过头，快步走向另一边，没入树影下而看不清了。</p>
廖叶才收回视线：“该说不说，这个确实是最漂亮的。”</p>
“……”</p>
别枝轻捏了捏指节，在庚野转身一停，似要朝这里眺来前，她不动声色地垂回眼。</p>
不知道什么时候搁上的水杯被她攥起，指尖透着生生的白。</p>
“恋爱自由，别看了。”</p>
这话不知是对谁说。</p>
廖叶没来得及回她。许是那人腿长，这半句话的工夫，他就已经勾着腰带走到了桌旁。</p>
抬起的指骨拎住椅背，随意往后拉开，庚野在别枝对面落了座。</p>
长腿斜支着地，那人靠进椅里，声线发懒。</p>
“点了喝的。”</p>
别枝回不过神，起眸望向他。视线里的人没抬眼，像是困得倦了，这边灯火寥落，他长睫在鼻梁旁拓下淡淡的翳影，跟主人一般，散漫又清落。</p>
似乎察觉了别枝视线，庚野终于提了下眼尾，意态疏懒地睨来一眼：“刚刚。”</p>
像是无心，又像意有所指。</p>
他一停，慢条斯理续上：“你不会以为，我什么人都加吧？”</p>
“——”</p>
那个眼神里像是晃碎进去了万千河流与灯火。</p>
别枝没来由地窒了下，跟着却是骤然地松懈，就好像从方才什么时候起紧紧压在她胸口的窒闷感，在这一刻如潮水般倾泻褪去。</p>
空气重新接轨了呼吸。</p>
别枝低了眸，藏下情绪翻过菜单：“我什么都没以为。”</p>
“我姐刚刚还说呢，”廖叶接茬，嬉笑道，“恋爱方式自由平等，路边加的也一样。”</p>
“……”</p>
桌对面。</p>
那人抵着指骨，侧偏首，漫不经心地点了下，似乎不在意她说了什么。</p>
别枝低头望着面前的菜单，也就难以分辨，那点随夜风里夹杂而过的冷冽，是不是只她错觉。</p>
直到廖叶跳起来，去路边买想要加餐的口袋饼。</p>
桌旁只余两人。</p>
别枝在菜单上勾过最后一项，轻声问：“你最近，都在做什么工作。”</p>
庚野从手机里的截图图片上缓抬了眼。</p>
夜风寂静地淌过两人身侧。</p>
难以自已地，他脑海里还是始终在浮现方才那些图片中被他看过无数遍的那一张。</p>
[题主可以反问一下自己，如果他不落魄，风光无限，你会怎么办？]</p>
[我会躲起来，和他再也不见。]</p>
庚野：“…………”</p>
就在别枝以为，这个有些越界的问题不会在那人那儿得到答案了，就听那人搁下手机。</p>
他偏过脸，望着街边，没有看她。修长指骨搭着一并搁下的打火机，随意起落：</p>
“洗车，送水，代驾……”</p>
庚野停了下，眼神拉回，凉凉地在她身上一锁，“总之，卖艺不卖身。”</p>
别枝：“……？”</p>
她还要再解释一遍，她在教室里那句“嫖资”真的只是顺着他的话的口误么。</p>
但庚野那副神态，也不像在意她是不是的模样。</p>
别枝正思忖要如何开口，方才跟到路灯下的那个小姑娘，提着两排喝的过来了。</p>
几瓶果汁别枝没注意，目光却定在其中一排……</p>
“AD钙奶？”廖叶正巧回来，一边落座一边笑，“谁喝这个啊？”</p>
“……我。”</p>
卫衣都拦不住大佬气质的某人懒声应了，毫不在意廖叶惊恐的表情。</p>
凌厉修长的指骨微曲，提起了其中的苹果汁，搁在靠近别枝那边。</p>
那排AD钙奶则被他拎了回去。</p>
小姑娘笑眯眯地放完：“先生，你说除了AD钙奶和苹果汁外，其余随便搭配，不要酒精类的，我就选了这些。”</p>
别枝醒神，从AD钙奶上慌忙挪开眼神：“多少钱，我……”</p>
“这位先生刚刚付过啦。那几位慢用哦。”</p>
小姑娘转身回去了，这次看得清楚，进的是烧烤店隔壁不远处的小超市。</p>
廖叶却没顾上，震撼地看向庚野：“你真喝这个？”</p>
那人从插上了吸管后，就单手抵着，眼神漫无目的旁落。比起喝，他看起来更接近于漫不经心的把玩。</p>
听见廖叶开口，庚野才转回。</p>
像是不经意从身影微滞着的别枝身上一掠即逝。</p>
“高中时候，喜欢过。”</p>
廖叶更震撼了：“喜欢它什么？”</p>
庚野思索了一两秒，敷衍得溢于言表：“喜欢它朴实无华的工业奶精。”</p>
廖叶：“…………”</p>
别枝握着她十年如一日的苹果汁，装聋作哑。</p>
她想不明白，庚野这个鲜少表露于人前的喜好，今晚怎么会突然，这么明晃晃地……</p>
拿出来了？</p>
“嗡，嗡嗡。”</p>
像来自天边的震动声，叫神思恍惚的别枝心不在焉地蹙起眉。</p>
她视线里的AD钙奶被人松开。</p>
那只冷白修长的手伸过来，随意又散漫地屈折，虚握着在她眼皮底下叩了叩。</p>
“咚”的一声，别枝抬眸。</p>
“手机。”</p>
庚野提醒完，懒洋洋地窝了回去。</p>
别枝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震动的手机是她的。顾不得旁边廖叶打量着他俩越来越诡异的眼神，她拿起手机，接起了毛黛宁迟来的电话。</p>
“救命，江湖救急啊吱吱！”</p>
毛黛宁连嘘带喘的声音响在手机另一头。</p>
别枝微微直了肩：“怎么了，你慢慢说？”</p>
“还不是我带的那群完蛋玩意？假期都快结束了，这帮不省心的还不给我个消停！一学生和他女朋友闹分手，缠着人家追到老家，又跟着提前返校！今晚跑人宿舍楼底下，说她要不下来他就自杀！”</p>
毛黛宁长吸一口气，续上自己的歇斯底里。</p>
“然后你猜怎么着，那女生今天晚上报警了！说他跟踪狂，变态，这会儿人就拘在咱学校北边派出所里呢！”</p>
心理问题案例在专业课里见多了，别枝接受得还算平静，略作思索：“是需要我帮你去捞人？”</p>
“……”</p>
话音轻飘，刻意压低了。</p>
但隔着塑料桌，对面那人似乎还是望来了一眼。</p>
“捞人我自己就行，但刘书记让我给他做心理疏导，怕他今晚真自——真做出什么过激举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