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人的荒漠上,疲惫的男子拖着沉重步伐踽踽独行,缓缓向前挪动着无力的双脚。每步都迈的无比艰难,在略微潮湿的污黑泥土上,留下两道长长的痕迹。
旷阔的荒野上,看不到任何除男子外的事物,哪怕一丛灌木,半颗小草。有的只是无尽的孤寂与空虚。就连天空也灰蒙蒙的,看不出任何鲜活的色彩。无尽的混沌延伸向远处,与污浊的荒野连接起来,竟让人分不清哪里才是地平线。
在这样的荒野上,方向似乎不再存在,时间也没有了意义。唯余孤独的男子,在机械般的向前行进着,不知道想要从遥寂未知的远方,寻找出什么目标。
“那么,我要去哪里呢?”
想到这里,男子停下了脚步,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既然方向已经未知,时间业已消散,自己的行进到底是要去哪里呢?自己为什么要往前走呢?男子突然发现,自己竟不知道这段旅程究竟是通往何处。
发现问题所在的男子,停下了僵硬的步伐,开始苦苦思考这个问题。可是想来想去,脑海中却只余空白。就像用手去捞取清风,细微的触感自指尖划过,松开攥紧的十指,却发现两手空空如也。
苦思半晌,男子仍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忍不住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深深的足迹正在荒风的吹拂下,缓缓的淡化消失。
“那么,我从哪里来呢?”
男子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既然已经遗忘了前进的方向,那么想起出发的地点也是好的。或许只要想起来自己是从哪里出发的,就能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了。即便仍旧想不起,那个要前往的目标,至少能够找到想要回去的道路。
可是很快,惊慌的神色爬上了男子双颊。他发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也没能从脑海中找到答案。就像遗忘了想要前往的目标那样,究竟是从哪来的,也被他忘记了。
迷失了前进的目标,又丧失了归去的寄托。在这空旷无垠的荒野中,无尽的恐惧争先恐后,从四面八方袭来,啃噬着他业已摇摇欲坠的内心。
“那么,我是谁?”
男子彻底疯狂了,在搜寻目标和归途的过程中,他很快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他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当发现这个问题之后,无数的疑问如同倾泻而下的银河,汹涌的向他空空如也的脑海中灌注进去。
“我为什么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是什么样子?…我是人还是动物?…我现在是活着还是毁灭?…”
无尽的疑问带来无尽的痛楚,男子抱着肿胀的大脑在地上滚动哀嚎,撕心裂肺的嘶吼在荒野的狂风中被吹散,连一息都未停留,如不曾存在过般转瞬消逝而去。男子的惊惧与痛楚,就像这片荒野上滚动的一粒细沙,没有为这片空虚的土地带来任何变化与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时间并未流动,响彻天地的隆隆巨响从模糊虚幻的地平线上滚滚而来。大地在颤,天空在颤,就连那肆无忌惮的凌乱狂风,也在随着天地震颤。翻滚中的男子惊觉天地间发生巨变时,已经来不及了。苏醒巨龙般翻滚的大地,已经不允许他再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如裹挟在这天灾中的尘埃,男子眼睁睁的看着无数裂痕在大地和天空中出现。喷涌的地火和炽热的流星重新点缀了这片混沌的空间,在这人力无法抗拒的烈烈天威中,男子跌入了如深渊般的裂缝中。
暗红色的岩浆在裂缝底部,化作条奔腾的烈焰洪流,在深渊中恣意流淌。男子随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沙石,直直的向其中坠去。任凭怎么挣扎反抗,都改变不了将要陨落在岩浆长河中的结局。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灼人气息,男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离岩浆河面越来越近。
就在男子将要葬身岩浆,化为一缕青烟之际。骤遭所有的一切却突然被定住,就像被人扳下了神秘的开关,所有的以前都停了下来。从天际坠落的无数流星,停了下来。从远方传来的剧烈地震,停了下来。从地面腾起的凛冽荒风,停了下来。甚至就连岩浆长河跳动的火苗,男子周围坠落的石块,统统都停了下来。
可是男子知道,这决不是因为时间停了下来,因为这片天地间,时间似乎从来就没有存在过。那是凌驾于时间之上的,更加强大和不可抗拒的规则,主宰这片诡异的世界。纵然一切都停了下来,男子仍然能感觉到,鲜活强烈的生命力,从目之所及的所有事物上迸发出来。似乎下一刻,这片天地就要再次开始运转。
这个念头刚刚划过脑海,暂停的世界便再次律动了起来,再无转圜余地的男子“噗”的跌进岩浆长河中,剧烈的痛楚从周身各处袭来…
“啊!!!”鱼谦猛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趴在卧室的地板上。揉了揉红肿的鼻头,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刚刚从床上滚下来了。也正是这一摔,把他从梦境中摔醒了。回忆着刚才的诡异梦境,现在他仍心有余悸。
这下摔的可谓是结结实实,饶是身体不错的鱼谦,也感到浑身难受。撑着从地上坐起来,晃了晃还在嗡嗡作响的脑袋,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从掉下来的。
要知道鱼谦当兵的时候入的是野战部队,大家可都是能站岗时立着军姿着睡觉,野外枕着坟头解困的人。别说睡在这么宽的床上,就是在铁链浮桥上架块木板,也断然不会睡到跌下去。不管是从军的时候还是当刑警的时候,几天不休那是常有的事,但是竟会累到从床上跌下来,这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难道说,我真的老了?”鱼谦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不应该啊,我才刚四十岁…”
“喂老鱼,你醒了吗?”邦邦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你别敲了,我刚醒。”鱼谦按了按发胀的额头,拜那个奇怪的梦境所致,这觉睡的并不安生。沉重的疲倦感还困扰着他,被敲门声一吵,脑袋里如敲钟般嗡嗡乱响“门没锁,你进来吧。”
“那我进来啦。”话未说完,任源已经推门走了进来,鬼鬼祟祟的四处查看,末了将目光锁定在了鱼谦身上,贱兮兮的问道“你怎么坐在地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