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p>
陆行亦是蹙眉。</p>
“那日根本不是我当值。”</p>
他当值的日子自己记得清楚，当天他是出了京郊去处理事情，若是他自己当值，也必然会处理过刑部的事情，或者给刑部尚书吩咐后再离开。</p>
他接管刑部这么久，还没出现过这种不告而别的事。</p>
更何况就算他当值却不在，又如何能让一个区区刑部员外郎来寻他？</p>
“不是你的当值，刑部员外郎为何撒谎说来寻你回去，还擅自进了御书房？”</p>
文书也正是在那一日，被翻到了地上。</p>
偏偏赶在太监在下面打瞌睡的时候，偏偏赶在侍卫换班的时候，没人阻拦他，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大昭最重要的御书房。</p>
那日章炜说话神情再自然不过，所以纵然他后来离开了，晏青扶也没过问陆行这样的小事，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疏忽，竟然真让章炜钻了空子。</p>
御书房的氛围陡然凝滞起来。</p>
二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p>
一个从一开始就把京城流言传的风风雨雨的人，一个奇怪突然出现在御花园里弹琴被晏青扶看到的人，一个擅入御书房又撒谎的人。</p>
“是他吗？”</p>
“极有可能。”</p>
陆行脸色阴沉，说过这句话，要起身往外走。</p>
“我这就去刑部。”</p>
“不可。”</p>
晏青扶摇头。</p>
“离得那日御书房的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你这会抓不着证据，直接拿人不妥当。”</p>
“但这人十有八九就是容瑾的内线。”</p>
“且想个办法试探一二。”</p>
晏青扶思忖着，须臾落下一句话。</p>
“你先莫急。”</p>
西郊的事情已经过去，近些天他们谨慎些，不让内线再抓到其他的东西，若是试探出了章炜真是容瑾的人，那再拿人也不迟。</p>
陆行只能蹙眉又落座。</p>
“之前倒看不出他竟然有本事藏的这么深。”</p>
前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有这么多动作，而他们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p>
“不是他藏的深，而是这个身份给他太多便利了。”</p>
晏青扶出言提醒。</p>
能被选上来重用的新贵都是沈修查过身世的，他们对章炜先入为主地觉得放心。</p>
所以没有那么多防备，出事的时候自然也很难想到这个从五品的刑部员外郎。</p>
“也是。”</p>
陆行手微微晃了晃。</p>
“那我这些天先着人多盯着他。”</p>
“好。”</p>
晏青扶心中想着试探章炜的办法，冷不丁又听得陆行问。</p>
“如今容瑾是废帝，若等西域战事解决，你们……打算如何？”</p>
打算如何？</p>
晏青扶顿时想起当时容祁与她商量过的计划。</p>
“宗室自有合适的人，选一个培养就是。”</p>
她敛了眉漫不经心。</p>
“你们不打算……”</p>
自立帝后吗？</p>
“不想。”</p>
晏青扶浅浅一笑，摇头。</p>
“为帝后担子太重，许等战事结束，就选个小皇帝管着大昭，命太傅多上些心，我与容祁……兴许会去回城了。”</p>
这些东西陆行从未听她提起，如今一看，是分明早就有了计划。</p>
“回城。”</p>
他轻轻喃喃了一句。</p>
他尚且记得，回城是她在来大昭之前，待过的地方。</p>
“是，我和养父母，之前住在回城。”</p>
直等晏青扶说过话，陆行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心里想的问题问出来了。</p>
他回过神，轻轻点头。</p>
“回城景致好，是个适合多待的地方。”</p>
“只是上京选的若是小皇帝，日后的太傅……也得千挑万选才是。”</p>
陆行回想着京中的人选里，大多似乎都不合适。</p>
“这事不急。”</p>
晏青扶轻轻摇头。</p>
她那日瞧着容祁的意思，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p>
既然容祁有打算，就等他回来再议也是一样的。</p>
“我先出宫去问问沈修，当时查过章炜身世的事。”</p>
既然章炜有问题，那代表当时查过的东西自然也有错漏。</p>
若是能抓到谁从中阻拦，或者将章炜的事都藏的不露端倪，借此也能顺藤摸瓜。</p>
“去吧。”</p>
陆行站起身往外走。</p>
御书房内的文书大多已经摆放在那，晏青扶瞧了一眼摞的很高的文书，又是一阵头疼。</p>
离了朝堂这一年她越发懒惰，如今瞧着这东西只觉得枯燥头疼。</p>
但外面下着雪，飘飞的雪花都落在窗棂上，屋内燃着炭火，她一时更贪念这点温暖，又不想起身出去外面受冻，又老老实实地拿起桌案上的朱笔批复着。</p>
“西街县令贪污受贿，草芥人命，证据已呈上与青相过目，请示青相如何处理？”</p>
“按律法，贬职抄家，县令流放，牵连三代子女内不可入仕，五日内处理完毕。”</p>
“礼部呈书，再过一月余正是祭天大典，请示青相是如往年一般按规矩，还是推后延办？”</p>
大昭如今没有帝王，晏青扶只瞧了一眼，又继续往下落笔。</p>
“延办。”</p>
“国公府何国公于昨日暴毙府中，已查明是旧疾所致，府中嫡子已弱冠，请示青相，国公一爵位世袭还是收归？”</p>
世家。</p>
晏青扶眼神一凝。</p>
她之前还与陆行说着是时候该打压些世家，如今何国公府这个墙头草就自己送上门了。</p>
她毫不犹豫落笔。</p>
“收回。”</p>
“……”</p>
剩下的大多是一些称颂赞美的没用的奏折，晏青扶越发看的无味，直到最后，手支着脑袋，头一点一点地睡了过去。</p>
屋内燃的炭火越发暖和，映出她一张睡得恬淡的面容。</p>
而陆行这边出了御书房，瞧见外面风雪肆虐，找宫人拿了一把伞，一步步拾级而下。</p>
因为下雪，宫中走动的人都不多，来来往往的人都步子极快地匆匆走过，他顺着路往回走，忽然听见不远处一阵笑声，还有下人担心的喊声。</p>
“哎哟，小世子，您可慢着点吧。”</p>
“哈哈哈，哈哈，姑姑追不上我。”</p>
小小的身形在雪地里跑着，下一瞬，陆行还没反应过来，传来一声惊呼，怀里钻进来一个粉雕玉琢的雪团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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