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怎么了？”</p>
“今日惠安公主回来了。”</p>
惠安公主，容祁的大侄女，前几年和亲离开，这还是第一次回来。</p>
这位公主在大昭还算是很受人喜欢的，这一朝回来，外面的京城热闹得很。</p>
“公主晚间设宴，听说这会外面已有许多人都准备着去了。”</p>
都想一睹公主尊贵的样子，也巴结巴结这位先帝唯一的嫡公主。</p>
“原来如此。”</p>
她厌厌地点头应了，睡了半日却仍觉得困倦。</p>
“小姐可别睡了，方才陆阁老府上递来帖子，说请您今日晚间，一同去惠安公主府呢。”</p>
“陆阁老？”</p>
晏青扶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又问了一遍。</p>
“正是呢，是陆阁老的夫人。”</p>
可是她这世的身份和陆家可没一点关系，为何陆夫人……会递帖子邀请她？</p>
她心中想着，面上也没露出端倪，犹豫片刻后，从床榻上起了身。</p>
“去相府一趟。”</p>
这说的自然是陆相府。</p>
相府内，陆行听了她的来意，显然也很惊讶。</p>
“我并不知道阿娘递了帖子。”</p>
他从未告诉陆阁老夫妇，晏青扶的真实身份，为什么她却突然要往府上递帖子。</p>
陆行心下思索着，匆匆派人去陆府问，而他自己看了一眼晏青扶。</p>
“你刚回来，还是好好歇息，我娘的帖子……我会去说，你不想去便不必去。”</p>
二人话别，陆行又等了一会，陆夫人亲自来了相府。</p>
“那日你从府上出去，和这位颜家小姐举止那么亲密，还当我没看见？”</p>
陆行仔细回想了片刻，哑然失笑。</p>
“只是她头上落了片叶子。”</p>
“那你就敢说你对她没意思？”</p>
陆行不言，陆夫人比他还急。</p>
“先让娘去探探路，你可别让颜小姐拒了帖子。”</p>
“她如今可是容祁明面上要过门的正妻。”</p>
陆行提醒。</p>
“王府这几日……流言可都传出来了，八王爷不喜欢，你既然有心，可别错过。”</p>
陆夫人看着陆行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怒其不争地瞥了他一眼。</p>
陆行又争辩了几句，无果，陆夫人铁了心想让他跟着去。</p>
*</p>
晚间公主府自然是热闹的，惠安公主身份尊贵，自然有数不清的人要巴结，惠安公主广送帖子，将京中贵女夫人请了个遍。</p>
晏青扶也接了帖子，又想起陆夫人前世对她的好，若是不去未免有些过意不去，晚间便换了身衣衫，往长街去了公主府。</p>
公主府外人来人往，俱是上流人家，你来我往地客套着。</p>
陆夫人和她见了面，也不显半点生疏，热络地拉着她，先说了句递的帖子唐突。</p>
晏青扶自然不敢应，笑着回了两句，二人便聊起来。</p>
陆行也规规矩矩地听着陆夫人的话来了，跟在陆夫人身侧站着，长身玉立，顿时也吸引了旁边许多人的视线。</p>
而公主府内一处安静的地方，惠安公主一身素净的宫装，正跪在蒲团上，念着手中的佛经。</p>
“皇叔。”</p>
佛堂里走进来一个人，惠安睁开眼，将手中的佛经递给婢女，跟着站起身行礼。</p>
容祁一整日都忙着西域的事扫尾，晚间才到了京城，接了惠安公主的帖子，倒也给面子地来了。</p>
他一身清贵白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看了惠安公主一眼。</p>
“怎么这个时辰了，也不去前厅招待人？”</p>
“我想等着前面人到齐了，再跟着出去。”</p>
“前厅都来了这么多人了，惠安还要等谁？”</p>
“颜家小姐。”</p>
惠安公主倒不避讳，轻声笑了笑，跟着说道。</p>
晏青扶。</p>
容祁手下动作顿住，沉沉地看了她一眼。</p>
“皇叔可别生气，我是听了京中的这些流言……想着今夜请皇叔也来此，若是能解开和颜家小姐的别扭，那自然是……”</p>
“本王的事无需惠安多费心。”</p>
他淡淡地说了一声，语气已隐有些不悦。</p>
“此事的确是我莽撞，但我今日早时，在长街遇见陆相送颜小姐回府，才念着此事……”</p>
陆行送晏青扶回府？</p>
容祁眯着眸子，越发不悦。</p>
“请了便请了。”</p>
他颔首，没再怪罪。</p>
惠安公主这才松了口气，又抬头看了一眼佛堂里的佛祖观音。</p>
“近日回来的路上，也见了许多京城的样子，比两三年前要好上许多，就猜着是皇叔尽心了。”</p>
大昭的确比前两年，要更繁荣些。</p>
容祁轻轻点了头，也未多言。</p>
莫说京城，连江岸城那样颓败又清苦的地方，百姓的日子，也远远比前两年要好许多。</p>
但惠安回程里，也见了些许百姓颠沛流离，总有不忍心的时候，也着人下去送过银两，多少接济一二。</p>
“施舍非长久之计。”</p>
容祁听了，也淡淡提醒。</p>
找到根源再解决，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p>
何况施舍着，颠沛流离的人有了居所就贪图懒散，得了钱财的人受了追捧就追求名利。</p>
人都是有贪念的。</p>
贪念沟壑无底，不可轻易试探。</p>
“话虽如此说，但皇叔，我也是公主，是大昭皇室的一份子，见了底下的百姓不好过，自然也不忍心。”</p>
惠安苦笑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佛祖观音，静静地看了片刻，明了容祁的意思，便说。</p>
“佛家八苦，人生来总要渡劫。</p>
皇叔教训的是，也是我……见不得人生老病死。”</p>
但这世间谁不生老病死？</p>
“渡人不一定渡己。”</p>
容祁掀起眼皮，说道。</p>
何况渡得了一时，渡不了一世。</p>
惠安听了他这话，却像是忽然起了意一样，有些好奇地转头看向容祁。</p>
这位皇叔仍站在佛堂里，却仿佛和尘世隔绝，他一向立于山岚之巅俗世之外，为俗世的苦痛看的通透，仿佛没什么能触动他。</p>
“佛说八苦，世人皆贪念，那诸如皇叔这样的人，也会有贪念吗？”</p>
她本随口一句话，也没指望容祁会说。</p>
但佛堂里静悄悄的，容祁垂头想了片刻，脑中晃过一道身影，忽然哑着声音说。</p>
“有。”</p>
不管过去多长时间，容祁都不会忘记，这年春日昭昭，两世三次，费尽心思要躲开他的人，从马车外蓦然掀开帘子，最终主动跌到了他的怀里。</p>
佛说八苦，世人贪念，我不求掌权也不贪名利，只晏青扶，你是我滋生出来的贪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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