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有为难，使臣一听她能引蛊救虞徵，当下也顾不上面子，往前走了两步，扑通一声跪在晏青扶面前。</p>
“颜小姐。”</p>
“使臣大人，太医所言终归是一面之词，我的确不精通蛊术，不能随意拿虞徵的命开玩笑。”</p>
晏青扶往后避开他，容祁走过来把她拉到身后。</p>
“大昭有数十名太医，不会让他死的。”</p>
“但颜小姐，若非万不得已，这群太医也不会求您出手救殿下。”</p>
使臣心中门清，非但没起，反而言辞恳切地又说。</p>
晏青扶自己中过瀛枝，又了解蛊毒，还懂医术，这整个行宫的太医站在一起，都不会比她更合适。</p>
最重要的是，皇子殿下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说晏青扶能，使臣也愿意相信她能。</p>
使臣一开口，身后的太医面面相觑，姚太医大着胆子说。</p>
“颜小姐，您……”</p>
容祁淡淡看过去一眼，姚太医顿时住了嘴，又站了回去。</p>
使臣见她和容祁都无半点要出手的意思，咬了咬牙又道。</p>
“殿下终究是在大昭中的毒，女帝陛下只有皇子一个嫡子，皇室最后一颗丹心丸送给了颜小姐服用，颜小姐，您心中对殿下便无半点愧疚吗？”</p>
“丹心丸是他本该给我的，使臣心中清楚，何必拿这点东西要挟我。”</p>
“但殿下也可以不给您。”使臣语气激烈地说完，猛地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p>
“殿下大可以看着您中瀛枝死去，也好过冒着危险把丹心丸取走，后来被女帝陛下罚跪在奉先殿三日。</p>
殿下固然有错，您临走前也给了他一剑，那一剑差点中了心口，躺了足足半月才好。”</p>
“如今只是让您施以援手救殿下一次，您也不愿意么？”</p>
“我为什么要愿意？</p>
我给他一剑是报我被他算计的仇，瀛枝是他哄骗着我服下的，解药他本该给我，使臣，我不欠虞徵半点，你今日就算把这些话说与整个大昭和西域听，我也不欠虞徵半点。”</p>
晏青扶心里也起了怒意，冰凉的凤眸一扫，她眸中的威慑让使臣的气焰顿时弱了下去。</p>
“他今日躺在行宫，中的毒也不是我下给他的，出了皇宫全程有御林军护送，最多治下失职之罪，你觉得若是虞徵出事，女帝是先处置你护主不力，还是先问罪与大昭？”</p>
她一声反问问的使臣沉默下来，被她这样看着，竟然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p>
“西域如今和大昭开战，吃亏的是谁，落下风的是谁，我清楚，你也清楚。”</p>
晏青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冰冷的声音砸下来，一时殿外数名御医也屏息凝神，俱不敢抬头看她。</p>
“殿下，殿下？”</p>
屋外氛围一时凝住，殿内婢女的惊呼声传出来，紧接着跑出来一个小宫女哭着说。</p>
“殿下昏过去了，手腕上的黑线也快蔓延到心口了。”</p>
“什么？”</p>
使臣一时顾不上和晏青扶再说话，大步往内殿而去。</p>
太医们也慌作一团。</p>
蔓延到心口……</p>
晏青扶听了宫女的话，一时蹙眉。</p>
“有些棘手，若再不引蛊，只怕……”</p>
危在旦夕。</p>
“就由太医引蛊，就算死了，大昭也不怕这一战。”</p>
容祁果断利落地说。</p>
晏青扶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还是走进内殿。</p>
那黑线果真顺着手腕一路蔓延到胸口，虞徵的脸色也隐约泛出些青灰。</p>
“这……”</p>
姚太医面色一变，朝容祁拱手。</p>
“不能再拖了王爷，必须马上为皇子殿下引蛊。”</p>
“那便准备。”</p>
“出去吧，我来。”</p>
清凉的声音落在内殿，人人都没想到开口说话的会是晏青扶。</p>
容祁更是果断摇头。</p>
“不行。”</p>
“他毒如今蔓延到心口，大昭没有御医能救。”</p>
若还是刚才她来时候的样子，换做宫里太医院的院首来引蛊，未必不能成事。</p>
但这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候，毒却已经几乎蔓延了全身。</p>
情况太危急，一不小心就是没命的事。</p>
“那也不行。”</p>
“信我，我能救他，我也不会有事。”</p>
晏青扶一边吩咐周围的御医离开，一边看着容祁，笃定地说。</p>
但容祁怎愿意她冒险，抿着唇去拉她。</p>
晏青扶拂开他的手，一字一句说。</p>
“战事终究是最下等的决策，容祁，你也不想看见生灵涂炭。”</p>
容祁只稍稍沉默了片刻，晏青扶已经果断身使用把他推了出去。</p>
“若不行就叫我，行宫内的人我会处理掉，没人知道是你为他解的毒。”</p>
抬步退出大殿的刹那，容祁附在她耳边说。</p>
使臣早带着剩下的人离开，殿门关上，晏青扶落座在软榻边。</p>
旁边是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她伸手拿起一旁的匕首，干脆利落地在虞徵手腕划开个口子。</p>
鲜血顺着流出来，她将子蛊顺着手腕送进去。</p>
她对这东西并不算很陌生，虽有五年没碰，但到底曾经用过，也不算生疏。</p>
母蛊养在盛放的器皿里，她盯着虞徵手腕处，直到看着那蛊顺着爬进去，黑线渐渐变淡。</p>
一直到心口处，虞徵在昏沉着也似乎受不了这痛楚一般，皱着眉面色痛苦。</p>
晏青扶伸手点了他的穴道，才看着他脸色好了些。</p>
又等了一刻钟，胸膛口的黑线也渐渐消散，蛊虫顺着牵引爬到了手腕处，却又像是贪图血液一般，停在那不肯再走。</p>
手腕的血液流的越来越凶，虞徵的面色都几近透明，浓重的血腥味甚至顺着大殿传出去，盖了半个行宫。</p>
晏青扶皱眉，捏起旁边的器皿，看着摆在旁边的咒语，她对着咒语飞快地念了一段，却见子蛊更去吸虞徵的血，甚至隐隐有顺着往心口爬的趋势。</p>
母蛊虽有控制，但虞徵体内的血和瀛枝的毒让子蛊借势，一时更猖狂。</p>
黑线也顺着它的动作重新显出痕迹，虞徵挣扎着，忽然惊醒，控制不住地呕出一口鲜血，颤着手去抓她。</p>
“阿九，疼。”</p>
晏青扶神色凝重，一手拿稳了器皿，毫不犹豫地又在他手腕处划了一刀。</p>
新鲜的血液吸引着子蛊又爬回来，母蛊的控制在此时更强硬，晏青扶看准时机，用刀尖将子蛊挑了出来，扔在了器皿里，一刀下去，它霎时便不再动。</p>
她这才松了口气，利落地抬手又封了他两处穴道，抓起止血粉倒在伤口处。</p>
但虞徵的面色仍不显好转，此时已经勉勉强强有些意识，他颤抖着手去握晏青扶的手。</p>
“好冷。”</p>
冷？</p>
方才引蛊的时候因为子蛊的作乱，多少有些引起他体内真气乱窜，但她不懂内力，对此也束手无策。</p>
“容祁。”</p>
她蓦然站起身往外喊人，才走了一步，不知虞徵哪来的力气，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拽低了身子。</p>
他抬起头，苍白的面色晃入眼帘，那一双往昔玩世不恭又狠厉的眼眸里，带着几分认真，和愧意。</p>
一字一句地说。</p>
“阿九，当年对不住。”</p>
近一月之久瀛枝之毒的折磨，还有三个月暗无天日的囚禁，是我对不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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