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汪景坤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继续承受井下繁重的体力劳动会对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在汪东锋的坚决要求下,汪景坤同意不再去小煤矿干活,在家种地,农闲时重操旧业,干石匠活。
汪东锋进施工企业工作,到工地干活,就是想多赚钱,替父亲分担家里的经济重担。省着花钱,有个下限,大妹妹汪东春、二弟汪东铭上大学的费用和汪东锋自己的基本生活支出,是省不掉的,这些支出占去汪东锋收入的绝大部分,多赚钱,才是改变经济窘迫现状的积极办法。汪东锋是实习生,实习生的工资是最低的,还好有补助和奖金,能勉强维持收支平衡。涨工资,得等到实习期满后,而且是固定数目;补助,只要肯在项目部干活就有补助,但也是固定数目;奖金,只有奖金是变化的,在不同的项目部干活,拿到的奖金不一样,在同一项目部干活,职位不一样,拿到的奖金也不一样,实习生的奖金是最低的,项目经理的奖金是最高的。汪东锋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没有能力去选择项目部,只有在北洋地铁项目部,好好干活,尽快当上站长,才能多拿奖金。怎样才能当上站长,胜任站长职位是必要条件,干得好是重中之重。干得好就意味着,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工作上,在工作中精益求精,才能不出质量事故,不出安全事故,安装质量更好,安装进度更快。
汪东锋就是按着这个要求严格要求自己的,也是严格按着这个要求对待每一天的工作。
汪东锋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睡觉,每天早晨五点三刻准时起床,轻手轻脚地出门。
汪东锋参加工作后,一直保持着上大学时期早起跑步读英语的习惯,由于居住环境改变,避免影响他人休息,把洗漱时间从原来的跑步前改在跑步后。上大学的时候,读的是英语课本,现在读的是英文,是汪东锋到北洋项目部后,在北洋图书馆借的一本英文版《林海雪原》,由于对里的人物和故事情节比较清楚,读英文版《林海雪原》并不感到吃力。
出了单元门口,汪东锋跑步去附近的北洋财经学院操场,选一个僻静的角落,开始朗读英文版《林海雪原》。读十分钟英语后,再围着操场快跑五圈,结束晨练,开始一天的工作。
往回走的路上,汪东锋都会再仔细想一遍当天的工作,安装哪些设备,设备的安装位置和安装进度,需要哪些安装材料,施工人员如何分组,有哪些设备和安装材料今天到货,今天需要提请哪些安装材料。七点钟准时回到宿舍,开始洗漱,七点半跟大家一起去另一个宿舍吃早饭,八点半到工地。
今天回到宿舍楼下,汪东锋又把昨天晚上到货的设备和安装材料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电影,唯一不确定的,是安装材料中的丝杠是否放在了指定地点,其他所有设备和安装材料,肯定都放在了指定地点。
想到这,汪东锋马上上楼,问韩伍迪“大帝,你想想昨天晚上卸货,站厅层和站台层的丝杠有没有弄混?”
大家都叫韩伍迪大帝,韩伍迪早就习惯了,因为从小到大都有人这么叫他。韩伍迪仔细查看图纸,想了一会儿说“还真确定不了。”
汪东锋跟韩伍迪商量“现在去一趟吧。”
韩伍迪同意“行。”
汪东锋和韩伍迪提前进了工地,先到站厅层查看,图纸标注的丝杠是12,而卸到站厅层的丝杠是10的,错了。又到站台层查看,图纸标注的丝杠是10,而卸到站台层的丝杠是12的,错了。把站厅层和站台层的丝杠弄混了,各五百根。
韩伍迪皱着眉头说“今天干活要用啊,怎么办啊?”
汪东锋苦笑着说“扛吧。”
汪东峰和韩武迪两个人开始扛丝杠,丝杠比较长,上下楼梯晃动得幅度太大,不好掌握平衡,只好改成两个人抬。汪东锋个高,往楼下抬时汪东锋在前,往楼上抬时汪东锋在后。刚开始,两个人每次抬二十根丝杠,后来每次抬十五根丝杠,最后每次抬十根丝杠。到了八点二十,一共调整回一百五十根丝杠,累得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坐在台阶上休息。
陈友海提前十分钟来到工地,看到汪东锋和韩伍迪两人大汗淋漓的坐在台阶上,又看见地上有两个型号的丝杠,并且都打开了捆。
陈友海问汪东锋“汪工,这是卸错楼层了?”
汪东锋站起来说“是啊,陈师傅,昨天晚上卸货时疏忽大意,把两个型号弄颠倒了。”
陈友海对身边的二倔说“二倔,咱俩抬几趟,”陈友海又喊在远处的陈有德“有德,找人上下抬几趟。”
陈有德装作没听见,嘴里还小声嘀咕“他们弄错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拿着工具进了自己的工位。
陈友海和二倔抬十根10丝杠下楼,汪东锋和韩伍迪抬十根10丝杠跟在后面。汪东锋跟身前的二倔说着话“二倔,你从小就特别倔吗?”
二倔跟汪东锋争辩“我也不是倔,有些事我不明白,别人就说我倔,等我明白了,不就不倔了嘛,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汪东锋苦笑着说“对,二倔说得对,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我们昨天晚上就犯错了,犯错了就得多干活,还有可能耽误工期。大家都一样,要尽量少犯错,同样的错不能再犯。”
陈友海接过话说“汪工说得对,不能老犯错。你们每次说二倔,我下班回去都训他一顿,让他明白你们是为他好。”
韩伍迪问二倔“二倔明白了吗?”
二倔顶撞韩伍迪“当然明白了,要不能帮你们抬丝杠吗?”
韩伍迪微笑着说“看来是真明白了。”
四个人又从下往上抬12的丝杠。到了站厅层,陈友德喊陈友海“大哥,放我这来。”然后又笑嘻嘻地着跟汪东锋说“汪工,麻烦你再往前走几步,对,就放那,谢谢啦。”
四个人继续从上往下抬10丝杠。汪东锋问陈友海“陈师傅,二倔的大名叫陈向前,为什么大家都不叫他陈向前,都叫他二倔呢?”
陈友海叹了一口气“唉,”无奈地说“二倔他爸是我堂兄,脾气倔,二倔的脾气像他爸,也有点儿倔,大家就把他爸叫大倔,把二倔叫二倔,都整差辈了。”
汪东锋马上提出反对意见“那怎么行呢,以后不能再那么叫了,大家以后都叫陈向前的大名。”
汪东锋大声喊陈向前“陈向前。”陈向前没吱声。
韩伍迪跟着大声喊陈向前“陈向前。”
陈向前小声问韩伍迪“韩工,你是在叫我吗?”
陈友海大声训斥陈向前“是叫你呢。你以后叫陈向前,别人再叫你二倔,你不答应,记住了没有?”
陈向前小声说“记住了。”
韩伍迪又大声喊陈向前“陈向前。”
陈向前小声说“我听见了,那么大声喊啥呀?”
陈友海带头笑了,陈向前从此恢复了正常的名字。
来回抬了三趟,汪东锋对陈友海说“陈师傅,谢谢你跟陈向前。你们干活去吧,剩下的那些,我们中午和晚上自己抬就行了。”
陈有德在远处说“不用抬了,就这么用吧,一点儿事没有。”
“陈友德,我看你是不想在这干了。”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过来。
陈友德顺着声音看去,立马恭敬地解释“贺经理,我只是顺嘴说说,我根本不是那么想的,更不敢那么干。”
贺东光指着陈友德训斥“天天怪话连篇的,就是欠收拾。”贺东光对汪东锋和韩伍迪说“饭在保温桶里。”
陈友德看见贺东光转身走了,才自言自语地叨咕“这大清早晨的,挨顿收拾。”
高达山早晨起床,先更换床单、被罩、枕巾,再把换下来的床单、被罩、枕巾泡在盆里,然后开始洗漱,去食堂吃早饭。高达山把今天的时间做了详细的安排,九点半之前洗完所有衣服,有泡在盆里床单、被罩、枕巾,还有裤子和夹克衫,昨天晚上洗完澡,已经把换下来的内衣洗了。回到宿舍,高达山马上开始洗衣服,洗完床单、被罩、枕巾,再接着洗裤子和夹克衫,九点半,看着宿舍里挂满刚洗过的衣服,高达山对自己的执行力很满意。今天是国庆节,张兰兰也放假,约好十点钟过来,还有半小时,高达山坐在书桌前休息,顺便看看书。
大修机械研究院的研究生宿舍比较宽松,两个研究生一个宿舍,跟高达山住一个宿舍的,是高达山的师兄曲振涛。曲振涛,一九八五年大学本科毕业分到院里工作,一九九零年考上了本院的研究生,跟高达山是一个导师,电气室主任王汉铭。曲振涛已经结婚,有一个三岁的儿子,每天晚上都回家住,只有中午回宿舍睡午觉,星期天和放假期间根本不到宿舍来。
张兰兰十点来到高达山的宿舍,看到衣挂上都是新洗的衣服,用责备的眼神盯着高达山,话语却是表扬“进步了,知道换下来的衣服及时洗了。”
高达山搂着张兰兰的肩膀,亲了一下张兰兰的脸颊,期望张兰兰继续表扬自己“听你的话,换下来的衣服及时洗,这不,咱俩都高兴了,嘻嘻嘻。”
张兰兰媚眼看向高达山,话语变成责备“去,说好的,我来了给你洗衣服,你却自己洗了,算是听我的话吗?松开我,我去洗水果。”张兰兰手里提着一个朔料袋,里面是刚买的水果。
张兰兰从水房回来,把两个小塑料盆放在书桌上,一个小塑料盆里有一串葡萄,一个小塑料盆里有五个水蜜桃。高达山得意地跟张兰兰挤坐在一把椅子上,搂着张兰兰的肩膀,贪吃的眼睛盯着挂着水珠的大粒葡萄,自己却不动手去拿。张兰兰抿着嘴笑了,拿了一粒葡萄,把葡萄皮剥开递到高达山嘴边,高达山把葡萄肉吸到嘴里,葡萄皮留在张兰兰的手上。
张兰兰笑眯眯地问高达山“甜不甜?”
高达山说“甜,就是有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