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卿给我配了一副眼镜，酒瓶底子那么厚，但的确有用，戴上之后我能模模糊糊地分辨前面是不是有人，有什么东西，不至于撞到墙上。</p>

但还是很模糊，就像是眼睛上贴上了很多胶布，我得拼命地在这些胶布的缝隙中看过去。</p>

本来我的决定是让顾言之把他的股份卖给我，后来我听见小泗和江翱在窃窃私语的时候说，如果我真放下了，就应该把言棠卖给顾言之，等到我生完孩子也康复了，还可以再成立自己的公司，或者去傅氏工作都行。</p>

我知道小泗这厮是有意说给我听的，其实我也有这种想法。</p>

我联系了律师，让他作为中间人跟顾言之去谈，市场价把我手里的股份卖给顾言之。</p>

律师很快回复我，说顾言之想要当面跟我谈一谈。</p>

我说免了，有什么事情律师传话就行了。</p>

做生意嘛，价格合适你情我愿的就搞定了。</p>

当我和顾言之的关系只剩下一种买卖关系的时候，就特别纯粹了。</p>

我心无杂念，他怎么想的我也不关心。</p>

既然要断，就断的干干净净。</p>

我秘书小黄他们过来看我，几个人站在一排哭哭啼啼。</p>

她们知道我要卖掉言棠很难过，跟我三年了多少有点感情，最主要的是我大方，过年过节的红包都封的特别厚。</p>

我说你们别哭了，谁要上法场啊这是？</p>

小黄告诉我：“顾总这几天在公司待到很晚。”</p>

“你不用告诉我他的动态。”</p>

“有一次，我看到他在你的房间里待了一整个晚上。”</p>

“他有没有偷我什么东西？”</p>

小黄叹了口气：“傅总，我觉得顾总对你不是一点感情没有，上次夫人到公司来劝他去医院把去做手术，他的一只眼睛还是贴着胶布，但是他不肯去做，明明做了手术就能恢复的，你说他这样是不是为了陪你一起瞎啊。”</p>

我平静地找寻小黄的方位：“乱我心者，我不但会大耳刮子抽死她，还会手起刀落绝不留情。”</p>

“傅总...”</p>

“闭嘴，我心意已决，你放心，就算顾言之以后会开除你们，你们就来傅氏。”</p>

“我不是说这个，傅总...”</p>

我知道她们的意思，其实奶奶也表达过这样的意思，说顾言之现在对我又内疚又亏欠，每天都拼命工作基本上很少能看到他，其实我在这个时候是很容易能走进他的心里去的。</p>

但他们都不明白，我对顾言之的热情已经在岁月中被磨光了。</p>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哀莫大于心死。</p>

死都死了，就别抢救了。</p>

拖拖拉拉一个月，把言棠卖给了顾言之。</p>

签协议的那一天，我还是和顾言之见面了。</p>

我见到的只是一个影子，他穿着深色的西装，瘦瘦长长的一条，像根电线杆刷了黑油漆。</p>

蒋子卿陪我来的，我们手牵着手，是的，我们谈恋爱了。</p>

这边我肚大如箩，那边却跟蒋子卿谈起了恋爱，无缝衔接。</p>

但没人觉得不妥，他们恨不得我挺着肚子和蒋子卿结婚。</p>

蒋子卿在我耳边小声说：“他在你十二点方向。”</p>

也就是在我的正对面呗，我能辨认他的位置，我落落大方地向他伸出手去：“顾总，三年合作很愉快，言棠在你手上一定会再创辉煌。”</p>

这种套话我也会说，他握住了我的手。</p>

是因为已经到了初冬了吗，他的手格外凉，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一样。</p>

本来握一握就可以放手的，但他却一直握着，我用力才抽回来。</p>

顾言之怎么了？要跟我玩死不断气吗？</p>

死了，就让它死了好吗？</p>

蒋子卿搂住了我：“你没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