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躺着，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生过大病，唯一一次住院是九岁的时候跟顾言之他们去爬树摔断了腿。</p>

当时的情况是，树上长满了圆圆的像橘子一样的东西，溫采音站在树下柔柔地说：“我渴了。”</p>

于是我这个傻子就爬上去给她摘，结果那个橘子不能吃，是一种叫做香柚的东西，可以拿来做香料什么的。</p>

我在树上就掰开一个帮她尝了尝，结果又酸又苦，我浑身打了个哆嗦就从树上掉了下来。</p>

也不知道是树下的草太深什么的，我爬树的时候溫采音去跟顾言之他们扑蝴蝶了，我掉下来没人知道，于是我就躺在草丛里半个下午，大人们说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我，谁也不知道我掉在草丛里了。</p>

但溫采音知道我爬树啊，她应该知道我在草丛里。</p>

那时候太小，不会分析，还真以为溫采音忘掉了，我也没跟大人提过。</p>

后来长大了，和傅泳泗聊天的时候说起这件事，越琢磨越觉得溫采音就是故意的。</p>

再后来，我们小学在一起，初中在一起，高中又在一起一所学校。</p>

年级的前几名永远是我们四个人，第一名有时候是我，有时候是顾言之，溫采音万年老三，傅泳泗安安心心地做她的小四。</p>

就是这样从小到大的情谊，越长大越变味，小时候的玩伴变成了彼此心里的敌人。</p>

我讨厌溫采音这样的假人，她温柔笑容的面目下，永远是别人猜不到的心思。</p>

顾言之和溫采音在外面良久，我听到了溫采音的哭泣声，隐隐约约地从门缝中传进来。</p>

“怎么会这样？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对我是这样，对筱棠也是这样...”</p>

顾言之在温柔地安慰她，他跟我说话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的语气。</p>

即便那时候我们每天一起在公司的时候，他跟我说话也是淡淡的：“嗯。”</p>

“可以。”</p>

“知道。”</p>

很少有很长一句话，都是几个字搞定。</p>

有时候我很迷惘地去问傅泳泗我是不是真的很讨人厌？</p>

傅泳泗捧住我的脸给我洗脑：“哦不，筱棠，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没人比过你。”</p>

“那你呢？”</p>

“哦，忘了，那就仅次于我。”</p>

天花板的吸顶灯依然很丑，他们在门口鬼鬼戚戚了很久才走进来，溫采音的脸上还有泪痕，她用绣着图案的小手帕擦拭眼泪。</p>

我发现顾言之下意识地将手背在后面，他的手里握着我的检验报告。</p>

他看我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温度：“没什么大事，你好好休息。”</p>

“可我看你的表情，不像是没大事。”</p>

“真的没有。”溫采音在我床边坐下来，握住了我的手，她的手指一直抖啊抖啊，抖的我烦躁不已：“你放心吧筱棠，你只是有点胃炎和胃溃疡，好好养着就行了。”</p>

“那胃里的肿块是什么？”</p>

“良性的，拿掉就可以了。”</p>

我看着她，她看着我。</p>

我很平静，她却像大难临头一样， 眼泪在眼眶里转呀转呀，最终还是掉了下来，落在我的手背上。</p>

她的眼泪，是凉的。</p>

我把手从她的手心里抽出来，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她的身体就颤了一下，然后顾言之飞快地扶住了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