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净觉得荷回最近越来越没眼色了。</p>
给太后请安时，总是喜欢往他身边凑，好似同他有多熟似的，他去瞧姚司司，也时不时在她屋里碰到她，有一回他过去，就见她正把太后赏赐的鹿茸给姚司司，言语间很是贴心，叫她有什么需要的就找她去取。</p>
李元净瞧得心里很不舒服。</p>
她还没嫁给她呢，就一副王妃的派头，司司是他的人，缺什么自有他给，用得着她个乡下丫头出来做好人？</p>
他要走，还被她拦住问：“小爷，您那夜怎么忽然走了，可是妾说错了什么话？”</p>
他哪里知道她说错了什么，因为他根本没同她夜里单独待一起过。</p>
这柴头鬼上身了，竟说起胡话来。</p>
然而在太后跟前，他也不能反驳，只能随口应下，“忽然想起有事，便走了，没有告知姑娘，是我的不是。”</p>
同沈荷回这样虚以为蛇已经很费他的精神，然而更叫他心慌的是，他近日总感觉皇帝瞧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p>
往日他犯错，皇帝也曾对他不满，甚至严加斥责过，可却从没有拿那种眼神看过他。</p>
那究竟是什么眼神，李元净先开始也说不清，只是隐隐有些发怵，后来一日他去象园游玩，瞧见里头一头雄狮正在对另一头雄狮低声吼叫，忽然就愣住了。</p>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头雄狮的眼神同他爹爹的隐隐有些相似。</p>
问过驯兽的宫人才知，那头狮子不日前刚被他对面那头雄狮抢了婆娘。</p>
皇帝瞧他的眼神定然不是因为这个，李元净回去思虑了半晌，又问过师父们，觉得还是自己想多了，爹爹多半还是因为上回科举舞弊一案对自己有意见。</p>
“你爹爹最近心情不好，你多跟着你的师父们刻苦读书，朝堂上的事情多顺着他些，别惹他生气。”太后似乎也察觉到皇帝最近的不对劲，拍着李元净肩膀嘱咐他。</p>
李元净应是。</p>
他走后，太后才看着他背影叹口气，歪在软枕上，说：“最近皇帝也不知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也不多来瞧瞧我这老婆子，来也是挑没人的时候，好几次了，净儿和沈丫头都走了他才过来，倒像是躲着他们似的。”</p>
秋彤说哪儿的话，“皇爷是为朝事忧心。”</p>
“再忧心也不能不守祖宗的规矩。”太后道：“前儿他在万岁山到棂星门外的那条夹道上纵马的事，你不知道？”</p>
她喃喃摇头：“也就是他叫人压下来了，外头言官们不知道，不然，有的是闹呢。”</p>
“你说你们皇爷他，究竟是怎么了？”</p>
秋彤给太后捏着肩膀，道：“太后可还记得之前在雨花阁边，皇爷宠幸庆嫔一事？”</p>
她顿了顿，凑到太后耳边说了句什么，太后听罢惊讶不已，“是淑妃说的？”</p>
“是。”</p>
太后微蹙了眉，“别不是你们皇爷身子真出什么问题了？”</p>
皇帝而立之年，瞧着身强体壮，精神气十足，也压根不像啊。</p>
可若不是，皇帝不给秀女位份，久久不曾召幸嫔妃，好容易召幸了庆嫔又半路将她赶了出来，桩桩件件，又该如何解释？</p>
太后越想越不对劲，对秋彤道：“悄悄的，找医婆过来，别叫人知道。”</p>
秋彤点头：“奴婢省得。”</p>
掀了帘子出去，见荷回正在廊下坐着，低头同小宫女翻花绳玩儿，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还在这里呢，太后已经睡下了，您还是先回去吧。”</p>
荷回听罢，嗳了声，站起身来同小宫女道别，同秋彤一同出去。</p>
“姐姐要去哪儿？”秋彤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一向只在太后身边伺候，鲜少出去，要办什么事儿，平日里都是唤小宫女们去。</p>
秋彤笑了下，说：“太后午膳吃多了，有些犯懒，叫奴婢去请医婆来瞧瞧。”</p>
“可要紧？”</p>
“不要紧，姑娘不必忧心。”</p>
走到一条分叉口，秋彤道：“姑娘仔细脚下，我也去了。”</p>
荷回点了头。</p>
本来是绣品做完了出来散散心，顺便到太后这里同她老人家说说话，没想到这样不赶巧，太后竟身子不舒坦。</p>
荷回想着要不要做些家乡易消化的东西给太后消消食，然而刚到尚膳监做好，便忽然想起上回在宁王宫中，姚司司对她说的那番话。</p>
太后皇爷他们，是不会吃外头的东西的，她便是做了太后也不会吃。</p>
无奈叹口气，荷回提着食盒往寿明殿赶，谁知半路上，天忽然阴起来，很快便开始滴星。</p>
荷回赶忙躲入前头假山之中，山洞里阴暗，荷回很快便瞧不见。</p>
她有些害怕，想冒雨出去，可刚探出头，雨便‘哗啦啦’开始下大，瓢泼一般。</p>
荷回只好摸着石头，原路返回，越往里，外头的雨声便越小，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在耳边回响。</p>
忽然，她抓住了什么东西，等反应过来才意识到，那是一只人手，下意识要叫出来。</p>
那人想要挣脱，然而不知是不是看见了她的脸，竟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腕。</p>
“别喊。”</p>
这声音</p>
荷回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小爷？”</p>
皇帝望着她，沉默良久，想斥责她，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然而望着她这幅可怜狼狈模样，不知怎么的，竟鬼使神差地‘唔’了一声。</p>
“是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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