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咿咿呀呀，不知在唱些什么，声音远远透过门窗缝隙传进屋来，甚是凄凉幽怨。</p>

正是黄昏，夕阳已经落了山，紫禁城的飞鸟在上空盘旋过后，成群结队到西苑来歇脚，正落在雨花阁的这间耳房上。</p>

檐瓦下，有一男一女正在屋中，两人凑得极近。</p>

抓着荷回的那只手，滚烫且有力，任凭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反而弄得她手腕止不住的发疼。</p>

荷回忍不住纳罕。</p>

宁王何时变得如此暴力，难不成是自己随意推门进来惹恼了他？</p>

也是，若是自己独自待着时屋子里忽然进来一位不速之客，她也会不大乐意。</p>

可这到底不能怨她，合该叫人在外头守着才是。</p>

“是妾的错，您先松开我。”</p>

皇帝眸色沉沉，微弱的月光下，锋利的五官显得越发凌厉。</p>

他面无表情，冷冷垂眼望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姑娘，手上力道一点点加重，即便对方喊疼，也无半分松手之意。</p>

就在今日之前，他从未设想过，那个他想纳为妃子的人，是这样一种身份。</p>

他儿子未来的王妃。</p>

荒谬。</p>

几个时辰前，在她进殿，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蹦出的，只有这两个字。</p>

怪道那日玉熙宫里没她的身影。</p>

原来她压根就不是什么秀女。</p>

而是他将来的儿媳。</p>

三十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如此愚弄。</p>

被这样一个，毫不起眼、无足轻重的小姑娘。</p>

荷回有些被他这幅架势吓着，只感觉再这样下去，自己的手腕就要被他捏碎。</p>

宁王今日是抽了什么疯？忽然这样吓人。</p>

透过朦胧的光线，她努力望向他的眼睛，不知怎么的，竟忽然想起晌午皇帝瞧她的目光来。</p>

如出一辙的森然、冷漠。</p>

若不是知道皇帝早走了，她还当真会误以为，此刻在她面前的，是皇帝而非宁王了。</p>

她想喊人，但深怕招来太后注意，只好身子一软，倒进男人怀里。</p>

这是姚朱教她的法子。她说，男人都喜欢女人同他打情骂俏。</p>

她要想抓住宁王的心，就得多同他撒娇扮可怜，不能再跟木头似的，呆呆在那里不动，宁王说个二三四，她就接个五六七。</p>

不然她就是绣再多的荷包，把手都绣残了，也没用。</p>

荷回觉得她说的在理。</p>

自己好像是有些不解风情。</p>

上回宁王为救她搂她腰，她挣脱之后，他明显是有些不大高兴，只是当时她急着回去，所以没在意。</p>

所以即便她送了他荷包，他也出于礼教回送她簪子，他心里还是有些不大在意她的。</p>

忍着不适，荷回将脸贴在男人胸膛上，明显感觉对方愣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浑身的紧绷和周身愈发明显的凉意。</p>

“起来。”他道。</p>

那语气，好似下一刻就要把荷回提溜着出去砍了。</p>

荷回有些害怕，但想着不能前功尽弃，于是愈发贴紧他。</p>

“您怎么这样，妾前些日子病着，您也不来瞧我，本想着今日来同您说说话，您就这样待我。”</p>

她忍痛，动了动那被他攥着的手腕，仰头，凄凄惨惨。</p>

“是妾哪里做的不对了，您告诉妾，别总是这样忽冷忽热的晾着我，叫我有冤无处诉。”</p>

脖颈上，是小姑娘吐出来的热气，就那么直愣愣的扑过来，毫无预兆。</p>

皇帝是一个康健的成年男人，素的久了，平日里难起波澜，可如今不知怎么的，被这个小姑娘这样贴着，呵气如兰，竟难得的起了反应。</p>

一瞬间，皇帝眉心紧蹙，攥住荷回的手一用力，将她掼到一旁，待她还未曾反应过来，一只手紧紧辖制住她下颚。</p>

荷回这次是真的害怕了。</p>

天爷，她方才那一番做派难不成没叫他欢喜，反倒惹恼了他？</p>

亏她从前还觉得宁王虽脾气不好，但到底也是个好人，没成想他却跟他父亲一样可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