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北边?”杰瑞.穆楠.礼扎侧了侧耳朵,脑子里的血一阵又一阵地涌,他真的听不太清楚。</p>
“嗯,你住北边吗?”章片裘问道。</p>
问这句话的时候,章片裘翘起了二郎腿,显然,他心里有数。</p>
眼前这个被人称为杰哥的人,虽然看着凶神恶煞,但在这一带却没有兴风作浪,周围也没听过他的人收保护费。</p>
那么只有两个原因,其一,他们家族刚到,处于打开伦敦市场的起步阶段;其二,他们是南部的。</p>
意大利南部黑手党会配合政府维持秩序,在老百姓中国名声颇有威望,他们习惯性会与当地警局合作,而非单纯地打砸抢杀。</p>
“我住南边。”杰瑞.穆楠.礼扎飞速地用手指头弹开几颗脑门汗,目光又看向章片裘的右手。此时受伤的右手垂在椅子一侧,血浆一丝丝流淌下来,像细长的鼻涕。</p>
这手,应该残废了,他想。</p>
“嗯,那就是误会了。”章片裘用左手举起酒杯,“这么着,你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去一趟意大利北部,与礼扎先生以及他的家族再见个面,到时……到时拍个合照给你,到时你也好和家里人说明,请问可以吗?”</p>
烛火摇曳,章片裘一饮而尽。</p>
喝完后,他微笑着看着杰瑞.穆楠.礼扎。</p>
这位礼扎家的小儿子算是遇着狠人了,对方伤也受了,朋友也喊了,酒也喝了,事情也解释了,还替自己想到了和家里人说明需要的物件——合照,他怎么想到的?</p>
的确,在意大利的文化里,回去他得跟父亲交代这件事的情况。</p>
这酒,再不喝似乎就不妥了,万一,真是误会呢?</p>
“好。”杰瑞.穆楠.礼扎举了举杯,一饮而尽。</p>
“再来一杯,我的客人。”章片裘又举杯,“为了今天晚上这美丽的误会。”</p>
“嗯?”杰瑞.穆楠.礼扎没料到又举杯,但‘美丽的误会’这几个字,将晚上这场冲突描述得温情了起来。</p>
他的手还在滴血呢,礼扎心想,举起了杯,喝了下去。</p>
“接下来这一杯,我代表黑猫酒馆全体人员,敬我的朋友,尊敬的杰瑞.穆楠.礼扎先生,你和其他朋友的到来,让我们这蓬荜生辉。”</p>
……</p>
眼前这个人是不是魔鬼,不清楚,但一定是个千杯不倒的酒鬼。</p>
章片裘让医生简单地包扎,特粗鲁地将高度酒倒上头消毒,便回到了酒桌前。</p>
酒,喝不少。</p>
这个东方人总有那么多劝酒的词,连‘我们都讨厌法国人’都出来了。</p>
“我们意大利人最讨厌法国人!”手下们喝得一声比一声高。</p>
“大清国人,更讨厌法国人,他们现在正入侵我们国家,我们恨不得把法国佬剥皮抽筋。”章片裘举杯,“为法国鬼佬的无耻,为我们的志同道合,干杯!”</p>
奇了怪了,怎么每提一杯,话都那好听、那么有道理、那么让人觉得非喝不可?</p>
“因为我们华夏民族和你们意大利文明在很多地方是相似的,我们都重视家庭、我们的妻子都贤惠,我们的儿子都听父亲的话,弟弟听兄长的话,为我们的相似,干杯。”</p>
杰瑞.穆楠.礼扎喝得摇摇晃晃。</p>
虽说喝得摇摇晃晃让人扶着出来的,但该说的,他还是强调了:别诓我,千万不要诓一个意大利的黑手党家族。</p>
“你的右手残废了,但命还在,如果让我发现你诓人我……”他记得很清楚,酒很是上头,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迷离又凶狠,手拍了拍枪,“你知道的,诓骗黑手党的下场,别耍我。”</p>
他喝得有些多,话语有些重复,但将威胁表达到位了。</p>
这个时期,黑手党虽并未弥漫到整个欧洲,也没有走向美国,更没有势力庞大到让好莱坞都拍摄以他们为原型的电影。</p>
但1860年,也就是今年年初,加里波蒂统一了意大利,西西里岛并入意大利王国,伴随着统一,整个意大利陷入资源的争夺中,此时,是黑手党从零散走向几大家族的关键时期。</p>
乱,则杀戮非常。</p>
得罪他们或许用死可以了事,但若戏耍他们,那可比得罪邪恶的地狱之王还要可怕。</p>
“十天,我把我认识的礼扎教父的合照或他的重要信物带回来。”章片裘承诺道。</p>
右手虽简单止了血,但血形成血浆还在不断地流,一丝丝的。</p>
杰瑞.穆楠.礼扎说得没错,这右手怕是会残废。</p>
但命,的确还在。</p>
“朋友,记住我的话,别戏耍西西里人。”杰瑞.穆楠.礼扎扯着嘴,笑容满是威胁,“十天,只给你十天时间,我就住在科所街,很近,十天后,我亲自上门查看信物。”</p>
临出门时,杰瑞.穆楠.礼扎酒气冲天地回过头,看向那满院子一直跪着的唐人。</p>
“你是他们的教父吗?”他问道。</p>
“我是个大家长。”章片裘耸了耸肩,“不过文化不同,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他们的教父,十天后见,我会负全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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