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京城四方的城门关闭，任何人不得进出。</p>
京中的百姓不明所以，但有之前的封城经验，倒也没有太恐慌。</p>
相较于百姓们的淡定，朝中文武中却是暗潮汹涌，他们已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p>
太子上着早朝突然宣布散朝，只留下内阁几个重臣、武将和兵部官员。</p>
他们刚刚离宫，宫门便关闭，不得进出，皇宫内外增加了不少禁卫，皆是神色戒备。</p>
众人面上不显，私下里却在悄悄打探消息，直到城中各处布满士兵，城门也关了，他们基本就确定，有人谋反了。</p>
可谋反的人是谁，众人心里各有想法，谁也不会诉之于口。</p>
暗地里，各高门府邸都悄悄地加强府里的防卫，约束家人和下人，而在定国公府和安陵候府附近打探消息的探子也多了起来。</p>
韩钧神色如常，皇上没有倚重定国公府和安陵候府的意思，寻了个他们手头没有兵马的由头便将他们打发了。</p>
他出宫后去了趟铁匠铺子，取他前几日在这里定的匕首。他年轻时便常来打造兵器，一来二去地熟稔了，成了老友。</p>
这铁匠铺子在一处路口，看着偏僻，实则皇宫东南角的人出京，最隐秘的路线都会经过这里。</p>
从他出宫到午时，从这里路过的人有三四千人。</p>
老铁匠抡着铁锤，反复锻打着一把烧红的长剑。</p>
他抬头看一眼一直注视着门外的定国公，漫不经心道，“国公爷来得晚，数不完全。这半日从这里经过的人，少说也有四五千。”</p>
韩钧嗬嗬笑，“老伙计诶！”</p>
皇宫有四面八方，如此估计，庆明帝派出的兵马不少，至少三四万。</p>
看来鬼面将军的威慑力颇大，让庆明帝隐匿多年的兵马大半出动。</p>
韩钧拎着刚刚锻造好的长剑，骑马去了城门口。</p>
他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p>
初春时节，城外新绿只有星星点点，蒙蒙细雨中一片苍茫萧瑟，却也透着生机和希望。</p>
城门关闭，说明庆明帝的兵马出城已然在城外集结，端看他们如何行动了。</p>
赵承渊说，只要他们能出城，计划便成功了一半。</p>
他们是否能如赵承渊预料的那般，会充满雄心壮志远离京城去主动迎敌，却是不得而知。</p>
韩钧皱眉，他这女婿，非要跟他讲什么“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接下来要做什么因势而定。</p>
兵法他不懂吗？还要赵承渊一个后辈来教，故弄玄虚……</p>
严统领听闻定国公来了，上城墙恭敬行礼。</p>
“定国公，您说鬼面将军能打过来吗？”</p>
“原来是鬼面将军要谋反。”韩钧转过头看他，“本公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晓，又如何回答严统领的问题？”</p>
严统领叹了口气，知晓定国公的愤懑。</p>
也不明白皇上是如何想的，此时他最能倚仗的不是定国公才对吗？</p>
严统领安慰定国公道，“皇上或许是另有安排……”</p>
韩钧拍拍他的肩膀，“你我都明白，你不必说这些。”</p>
严统领苦涩一笑，“是。”</p>
他放低声音，“下官听说鬼面将军用兵如神，不知定国公可曾见过他？若是他兵临城下……下官心中还真没什么章法。”</p>
严统领那含糊而过没说的，是鬼面将军的大义，是他们武将心中的战神。</p>
韩钧道，“不曾见过。”</p>
他顿了顿，出言提点，“在西南军到达葛多之前，鬼面将军只有三五万的兵马在葛多，却是做出有十几万大军的气势来，让西凉人以为西南军重兵到达葛多，匆匆调集重兵过去。这种心思诡谲的人，严统领小心为是，别被他的障眼法给骗了。”</p>
严统领脸色肃然，“下官只是听说西凉军被西南军吓得退兵，原来竟是如此……”</p>
韩钧也无过多解释，淡淡颔首，说了句“保重”便下了城墙。</p>
韩钧骑马回府，女婿已在那里微笑相迎。</p>
韩钧双目锋利四望，沉声道，“各位若有什么疑问，何不露面相询，何必躲躲藏藏的，失了坦荡！”</p>
四下无声，那些暗探悄无声息散去。</p>
赵承渊请韩钧进外书房。</p>
韩钧看他一眼，“你这是刚回府？”</p>
赵承渊点头，“是。”</p>
他又补充一句，“岳丈大人放心，无人发现小婿出府。”</p>
韩钧猛地灌了一大碗茶，“说吧，你的兵马到哪里了？”</p>
赵承渊走到沙盘旁，指着一片连绵的山脉，“这里。”</p>
韩钧喝着茶瞥了一眼，猛地呛了一口茶，剧烈咳嗽起来。</p>
“燕岭？！过去了大半日，你非但没加速行军，还停下来了？”韩钧高声道，“你可知兵贵神速的道理？可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p>
这小子背兵法，莫不是没背全吧？</p>
赵承渊笑着安抚，“岳丈大人稍安勿躁。庆明帝的私兵皆是高手，若是硬碰硬的打法，只会平白损耗我们的兵力，不是上策。”</p>
韩钧蹙眉看他，“你是想诱敌深入？伏击他们？”</p>
赵承渊颔首，“对。”</p>
韩钧道，“本公虽不知那私兵领兵的将领是谁，可以庆明帝的心机深远，选的定然是身经百战的将领。这种人都是精通古今兵法，想要诱敌深入，不是那么容易的事。”</p>
赵承渊微笑，“小婿要做的，便是让他们觉得自己很聪明。”</p>
韩钧觑女婿一眼，冷哼，“故弄玄虚。说吧，要本公来做什么？”</p>
赵承渊微笑，“想让岳丈大人上阵杀敌，也好出出胸中恶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