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俭愁眉苦脸道，“奴才看着，苏大将军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p>
庆明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让他们进来。”</p>
吴俭应诺出去，打开殿门。</p>
随着铠甲的哗啦声，苏大将军和李老将军走了进来，二人都是全府盔甲，身上染着血污。</p>
“末将参见皇上！”</p>
“平身。”</p>
庆明帝看他们的形象，几乎猜到了什么。</p>
他问道，“苏大将军，你不是应该在梁川大营吗？”</p>
苏大将军刚起身又跪了下去，“回皇上，定国公持诏书和兵符去梁川大营调兵，说四皇子起兵造反，幽禁了皇上……末将是进京来勤王的。”</p>
庆明帝利眸一沉，“诏书，兵符？”</p>
苏大将军从衣襟中掏出来诏书和兵符，递给吴俭，“末将核验过，确实是新兵符。”</p>
吴俭端着诏书兵符呈给庆明帝。</p>
庆明帝打开诏书先看了，诏书是真，玺印也是真。</p>
兵符也合得严丝合缝，铭刻连贯。</p>
庆明帝沉着脸道，“定国公呢？押他进来！”</p>
苏大将军艰难道，“回皇上，定国公……似乎是假的。已经跑掉了。”</p>
庆明帝霍然起身，“定国公怎么会是假的？你与他同朝为官，就没认出来！”</p>
苏大将军拱手道，“末将有罪。只是他与定国公一般模样，声音和武功也是一般无二，且对最近京中发生的事也描述得头头是道……四皇子刚刚节制西郊大营末将也收到了邸报，如今太子又不在京中，末将便以为他起了不臣之心……”</p>
李老将军在一旁补充道，“禀皇上，不怪苏大将军错认了。就连末将，之前与定国公多有切磋，可谓是熟稔，方才也是与他交战了许久也没察觉他是假的。若不是他对末将和小陈将军下死手，似乎是不认得我们，旁的当真是半分破绽也没有。”</p>
庆明帝脸上阴云密布，来回在御书房里踱着步子。</p>
定国公是假的，那么他和晋王谋逆罪便不存在，可自己却大张旗鼓羁押了晋王，围困了两府。</p>
这个消息若是晚半日过来该多好，该杀的杀，该斩的斩，即便是错杀了，也不是他这个皇上的错。</p>
庆明帝道，“你们说他是假的便是假的吗？那么他如此大费周章地攻城目的何在？”</p>
两个老将一时之间也答不上来，他们又不是那人，怎知道他如何想的？</p>
李老将军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种可能，“或许，是为了杀四皇子？他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射杀四皇子，四皇子已经受伤了。”</p>
苏大将军摇头否决，“不可能，他的功夫可好的很，能在我们俩的围攻下逃脱，他若只是想杀四皇子，单枪匹马偷袭岂不更便利？”</p>
李老将军皱眉，“那你说，他还能是为了啥！临走还骂老朽是蠢货，当真是可恨！”</p>
苏大将军沉吟片刻，“他说话那方式，倒像是江湖人士……”</p>
李老将军道，“你这不废话吗？放眼整个大周的武将，能单挑你我二人的，除了定国公就没有旁人。若不是他，就只能是江湖人士了！且你看他后来的招数，花里胡哨的，哪里像咱一招一式都结结实实的武人！”</p>
苏大将军皱眉，“李老将军，能不能好好说话。”</p>
“老朽一直这么说话……你且说，我说的在不在理？”</p>
……</p>
两个老将军你来我往，吵嚷了起来，浑然忘了此时是在御书房，也忘了他们最终争执的点到底是什么。</p>
庆明帝沉脸看向赵承渊。</p>
赵承渊喝着茶，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位老将军拌嘴。</p>
很显然，他是明白自己平安无事了，反过来看起了热闹。</p>
庆明帝想起了镇国公，他吩咐吴俭，“速速传镇国公过来。”</p>
吴俭应诺退下。</p>
镇国公府。</p>
王灿已经得了消息。</p>
他沉着脸在书房里来回走着，“那个定国公怎么会是假的？诏书、虎符怎么会是假的？”</p>
王茂道，“皇上恐怕第一个怀疑的便是父亲您，只有您知道虎符密文。皇上的诏书您也接触最多，想要盗取空白诏书和印玺，比旁人都要便利。”</p>
王灿自然明白这个道理。</p>
他更担心的是，皇上会多想，会以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布的局。</p>
一想到这前前后后，似乎都是他做的，他甚至无法为自己辩解，他就不由得不寒而栗。</p>
对方分明是针对他设的一个局，在他眼皮子底下设的局。他却兴高采烈进了局，还一手推动它往前走。</p>
王灿忽而停住了脚步，吩咐道，“你安排人去剑州，一路做局，让大家都以为那边的定国公是假的，要快！”</p>
王茂道，“父亲是要以假乱真？”</p>
王灿道，“这个唯一的法子了，赶紧去！”</p>
王茂应下。</p>
可他并不确定，现在做这些是否还来得及。若这是针对他们设的一个局，那么这个局定然是从源头上就设计好了。</p>
他刚刚出门，宫里传旨的太监就到了。</p>
王灿换上官服进宫。</p>
庆明帝淡声道，“镇国公的消息比朕的恐怕还要早些，发生了什么你应该都知道了吧？”</p>
王灿跪下拱手道，“臣惶恐！”</p>
庆明帝挥退其他人，御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p>
他利眸紧盯着王灿，“朕没看出来你惶恐，倒觉得你胆子大的很。那虎符除了朕，只有你清楚哪个是梁川大营的，你如何解释？”</p>
王灿拱手道，“皇上，您可不中了他人的奸计，这分明是离间我们君臣的一个局！下官没有道理派人谋反，太子已经是储君，姑母又是太后，臣不至于这般糊涂画蛇添足！”</p>
庆明帝冷笑，“朕倒觉得这不是画蛇添足，这一步一步走得颇有章法，没一步是浪费的。</p>
你为解西北太子之困，伪造诏书虎符，找人假扮三皇子调兵。在事后又栽赃三皇子和罗尚书，将二人送进诏狱。</p>
处置了三皇子后，你眼看着四皇子掌控京郊大营，便对他起了杀心。你先误导太后以为晋王妃毒杀南漳，又引导她迁怒晋王，逼朕以残害宗亲之名对晋王下手。之后见朕不肯下杀手，故技重施找人乔装定国公调兵进京。</p>
他们一方为勤王，一方以为定国公为救女儿激愤谋反，互相便下了死手，哪里还会怀疑事情有诈。</p>
而大战一旦起，四皇子在战乱中被射杀便顺理成章，晋王也会被以谋反之罪处死。即便真相曝露，一切也成既定事实，你一箭双雕除掉了两个太子的对手。”</p>
庆明帝起身走到王灿身边，居高临下盯着他，“若假定国公的身份没有暴露，他会带兵一路杀进京城，杀进皇宫。如今宫中防卫空虚，他若是得手，太子不必等几十年便可轻松登基为帝。朕说的，可对？”</p>
王灿脸色苍白。</p>
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皇上联想的，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可一切都合情合理，许多事也的确是他一手造就的，他无从辩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