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想到了某些往事，他向来慵懒洒脱的眼神，竟冒出了一些伤感的颜色。</p>

他也有所知觉，并且适当避开了和对方的目光接触，“晴朗，你偶尔会不会冒出‘自己是人类’这种想法？”</p>

对于机器人而言，鄞谷的提问着实有些刁钻了。</p>

“我认为，这不是曾经身为机械师的你可能做出的假设……但我可以明确回答你，我对自己的身份构成和存在目的，有着足够清晰的认知。我不会背叛来自人类的教诲，也不会诞生愚妄的幻想……但唯独一点，南宫小姐，她是唯一的变数，我对她，抱有绝对的忠诚……”</p>

香烟叼在嘴里，小小的火焰还在燃烧，只有鄞谷的表情凝固得像一尊蜡像。</p>

晴朗说话的样子一板一眼，机械感十足，湛蓝色的目光穿过微风和日光，宛如深不见底的大海，一点点淹没了他的全身。</p>

从他的话中，鄞谷听出了几分威胁的味道。</p>

撇开那些公式化的表述，他读到的内容是——“我可以用机器人的身份安分守己，我也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伤害，但事情如果涉及南宫弥，我将不惜一切代价。”</p>

一段压抑的沉默过后，他眺望着远处的山峰长叹一声，“那是自然，给予顾主‘绝对的忠诚和绝对的爱’，这就是你们诞生的意义……”</p>

露台的风变大了，他扣上外套，在四散开来的袅袅薄烟中缓步到青年身边，语重心长地问：“可是你的心意，她都知道吗？”</p>

金橙色的光辉里，一丝模糊而异样的隐动从晴朗的面颊上掠过。</p>

“……她不接受也没有关系，因为我原本就没有打算得到她的回应……”微漠的伤感过后，他凝重的神情柔软下来，“至于以后……不是还有鄞谷先生么？如果发生意外，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p>

突然被扯进话题之中，抽烟的男人顿时满脸讶异。</p>

“你凭什么相信我？”</p>

“机器人的……直觉？”</p>

鄞谷难堪地皱了皱眉头，默然把脸转向另一边，凉风吹过，给他的眼神镀上了一层模糊的惆怅。</p>

察觉到男人略有为难，晴朗也适时退了一步，“不过，为了不给你们添麻烦，我以后还是尽量和南宫小姐保持距离吧……”</p>

“我已经给池仲交代过了，以后这边上交给总部的报告，他都会处理好……至于你……”他在地面上熄灭了烟蒂，缓缓站起身来，沉稳有力的说话声让人异常安心，“就按你自己的方式和南宫弥相处，其他的我会看着办。”</p>

随着鄞谷的妥协，他们之间已然达成了某种和平相处的共识。</p>

晴朗点点头，慢慢起身，去整理正在阳光下干漆的旧家具。</p>

天空高远，风轻云淡。</p>

鄞谷离开之后，露台又回归了往日的寂静。</p>

晚餐的营业时间就要开始了，晴朗通过内置通话功能，拨通了顾主的号码。</p>

“你们已经聊完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p>

“嗯……”晴朗微微松了口气，踱步到露台边上，悠长的视线穿过阳光找到了正在花园里和园丁谈话的南宫店长，“果真和你猜测的那样，关于我的异常情况，鄞谷先生的确知道些什么……”</p>

“那是当然。”阿弥扬起头来，抬高了金色的草帽帽檐，眺望着他，远远地招了招手。</p>

在德彪西的《月光》响彻花园的那个夜晚，辗转难眠的不止她一人。</p>

从阁楼回到房间后，她的脑子里涌出了万千思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