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就笑着，收拾了东西，离了医院。</p>
给领导送礼，确实是件既费脑筋又尴尬的事情。时间、地点、说话的方式都要拿捏的恰到好处，礼要送出去，又不伤自尊，那才叫老练、成熟。</p>
夏枫素来不与领导有经济来往，这次送礼，很是忐忑。好歹这是文化产品，领导应该不会不给面子。</p>
他把画放在大信封里，心里很是得意，这样很像是装的材料，作为研究室主任，拿着它出入局长的办公室很正常。为了装的更像，他将调研报告做了两处无关紧要的改动，又打印了一份，故意放在信封的外面。</p>
打电话给办公室主任黄佳，说“调研报告又修改了下，想请张局长审阅。”不一会，黄佳来电：“局长请你过去。”</p>
上次的教导几乎就是呵斥，夏枫心有余悸。他必须忘掉过去，埋藏起屈辱，调整好心态，把领导斥责当作只有对亲近的下属才有的关心与关注。领导对你的关注度越高，提拔你的机会就越多，这是职场的潜规则，但愿他不例外。</p>
“局长好！”推门的同时，随之送上问候。夏枫满脸挂着媚笑，眼神柔和专注地投向坐椅中的张民富。</p>
他很惊讶自己有如此之大的控制与伪装能力，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怨气与不满，而是发自内心的奉迎与尊重，也许是手中的国画带来的信心？这就是奴颜婢膝了吧？他强迫自己保持微笑，内心与灵魂在激烈而幽默地辩论，一种说法占了上风：没有第三人在场，这也可解释为敬仰领导的表现，是高素养的外泄。</p>
张民富慢慢放下报纸，平静地说：“啊，夏枫啊，坐吧。”</p>
局长让坐下，等于皇上赐座，说了“平身。”夏枫感受到了气氛的融洽，没有直接落坐，走到桌前恭恭敬敬地说：“局长，材料我又作了个别的修改。另外，您是咱市里领导干部中有名的文化人，送您一幅国画请您指正。”</p>
张民富“哦”了一声，显然有打开一看究竟的意思，夏枫连忙将画取出，铺展在桌面。</p>
起初，张民富还不愿起身，只掠了一眼，就站了起来，来了兴致。</p>
显然，他是识货之人。</p>
“不错不错!” 张民富边看边说，眼神掠过落款处时，笑容更加灿烂，且久久地留在脸上。</p>
领导很满意，夏枫心里踏实了不少。</p>
正沉浸在小小的得意之中，忽听张民富说道：“看来，夏枫还是有一些才气的，进步不小，功夫不负苦心人啊！”</p>
这，显然当成夏枫的作品了。落款明明写着张国平的名字，这可是大师级的人物啊，张民富不会不知道的。</p>
夏枫本能地想做解释，见张民富陶醉的样子，就停顿了一下。这当口，飞快运转着的脑筋闪过一个念头：“他在装。”</p>
如果认定是夏枫的作品，张民富肯定不会有如此兴奋的眼神和兴趣。正是因为知道了作品的真正价值，他才佯装不知，故意说成是夏枫的作品。</p>
狡猾的狐狸！</p>
夏枫也不点破，也不表态，见张民富看的差不多了，便将画叠起，装进大信封内，放在座机旁边。</p>
没等夏枫开口，张民富收敛起表情，坐回椅子上，说起了调研报告：“稿子嘛，我看了，有了很大的改进，现在看看，就有了典型性，也有了理论高度，行文也比较流畅，的确比第一稿提高了不少。”</p>
“多亏局长点拨！”</p>
“主要是你们下了功夫。稿子就是这样，一遍是一遍的成色，好稿子都是改出来的。”</p>
“这样吧，稿子就这样定下来。你直接与省厅研究室的丁永进主任联系，把稿子传给他。前段时间我去省厅的时候，专门请他坐了坐。以后你去省厅，代表我过去看看他，丁主任喜欢喝咱们的毛尖茶，可以捎点。”</p>
“好的，局长，一定。”</p>
氛围已经十分理想，似乎过去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过。</p>
夏枫心里窍喜，表情更趋自然。</p>
“对了，还有个重要任务。省报驻江平记者站的陈汉俊站长后天要专门采访城镇化建设，你具体负责，搞好服务。我们的经验很珍贵，情况你又很熟悉，争取发个头条，同时再发个内参，让省领导批示一下。”</p>
研究室内挂新闻中心的牌子，接待记者是份内的任务。</p>
“城镇化建设倾注了您大量心血，典型性很强，肯定能打得住。具体采访哪几个点，您有具体指示不？”</p>
张民富慢悠悠摸起烟盒，抽出一支。夏枫赶紧起身，抢先拿起桌面上的打火机，熟练地打着火，躬身凑了上去。</p>
张民富很是配合，微微低下头来，神情专注地吸着了烟，随后抿着嘴，非常享受地让烟雾从鼻孔中慢慢吐出，一付深思熟虑踌躇满志的神态。</p>
给你服务的机会，这算是宽恕你了吧？</p>
夏枫暗想。</p>
“这样，”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后天上午，先在市里开一个座谈会，我来介绍一下全市的总体情况。下午你陪陈站长到沐阳县看几个点。可以住沐阳，第二天再到相邻的东泉、沙岭两县看几个点，让陈站长既掌握点上的例子，又了解面上的情况，有点有面。”</p>
“座谈会让村镇建设科的王向前参加，我汇报的稿子让他拿初稿，你负责把关润色。”</p>
“文字记者嘛，最需要的是现成的材料和事例。这方面你掌握的不少，要充分提供。县里的材料也要提供好，要有综合有典型。”</p>
“到县里，你陪就行，人多了不好。车辆你直接与黄佳联系，让办公室安排。”</p>
不愧是政府副秘书长出身，每个环节都考虑周到，安排得滴水不漏，夏枫暗自佩服。</p>
翻看着记录，感觉没有需要请示的了，夏枫说：“局长，那我去准备？”</p>
“好，你去吧。”</p>
夏枫笑着退出，刚要将门带上，又听张民富说道：“在市里的午餐我陪一下。”</p>
“好的好的。”夏枫语气坚定，表明记下了，心里却后悔的要死：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忘记请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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