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这两人吵起来的原因是什么，于是她赶紧对姜昱说：“翅膀的事……是我们瞒了你，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这件事也确实是我们没有处理好。小昱，我和艾利都很爱你，你可以一直怪我们，但不要跟你自己过不去，你今天太累了，先休息一段时间好不好？我让菲利普送你去城堡，你放心，我不会再让艾利去打扰你了。”</p>
艾略特额头一跳一跳的，他不去看姜昱，因为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气，他是真没想到姜昱居然会对他说这种话，这孩子到底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怎么敢的？</p>
姜昱已经完全不想哭了，只有一点残红留在他眼底，他沉默地抬头，先看看艾略特，之后又看看辛妮德。</p>
其实他也对辛妮德生气，只是没有对艾略特这么严重。</p>
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姜昱站正了，他听辛妮德的话出去找菲利普，但是在临走之前，他突然回头对他们没头没尾地说了两句话。</p>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p>
“到了这个时候，难道你还要反悔吗？”</p>
姜昱模仿着他听过的语气，说实话模仿得不太好，听着怪怪的，仿佛有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说完之后他就出去了，留下那两人满脸茫然。</p>
须臾，艾略特脸色一变。</p>
没过多久，辛妮德也想起来了一些往事。</p>
他们震惊地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然后猛地看向对方。</p>
这话确实是他俩说过的，但那时候姜昱就是一个胚胎，连四肢都没长齐全呢，所以他们从来不觉得姜昱会听到他们。</p>
然而此时此刻，姜昱为什么能听到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姜昱记得。</p>
辛妮德心细，于是很快她就白了脸：“他……他一直记得吗？那他什么时候知道那是我说的？”</p>
这个问题太恐怖了，所以这才是姜昱从一开始就不想跟他们一起回帝国的原因吗？</p>
但辛妮德再慌张，也比艾略特强，她只是回应了一句而已，而艾略特是切切实实地对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说过，不希望他降生下来。</p>
艾略特大脑一片空白，他回忆起和姜昱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姜昱一开始是怎么抗拒他、后来又是怎么接受他，可姜昱要是知道自己说过这句话，为什么他还能接受自己呢。</p>
以己度人，艾略特是不会原谅说过这种话的父亲的。</p>
肆虐的精神力已经退去，艾略特站在一室狼藉当中，突然说了一句话：“他没呼唤我。”</p>
辛妮德不明就里地看向他：“什么？”</p>
艾略特又重复了一遍：“他一害怕就会呼唤我，虽然他不知道他能这么做，但今天袭击发生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听到过。”</p>
辛妮德一愣，她低下头去，不敢再和艾略特分析这是为什么。</p>
…………</p>
外面，姜昱找到菲利普以后，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他就这么走了。</p>
菲利普也一直在看比赛，发现姜昱心情不好，他就觉得只是翅膀的原因，不能翱翔天空的凯珀尔，这世界对姜昱也太残忍了。</p>
菲利普不说话，尽量给姜昱创造一个安静的环境，但悬浮车开出去一段距离以后，坐在后面的姜昱突然出声：“送我回帝都星。”</p>
菲利普一个拐弯，差点没撞上旁边的树，他惊了一下，改成自动驾驶以后，他赶紧回头：“回帝都星？？那、那我要和辛妮德阁下申请……”</p>
姜昱：“你不是我的护卫队副队长吗？我记得你有支配舰队的权限，我现在就要回帝都星，一秒钟我都不想等了。”</p>
菲利普：“那我们也应该和陛下说一声，毕竟他是——”你的爸爸。</p>
后面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姜昱突然站起来，他扒着菲利普的椅背，强硬地命令他：“我说了，我要现在就回帝、都、星！”</p>
“你是我的护卫队队长，你应该听我的话！”</p>
菲利普愣愣地看着他，刚才姜昱无形中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这可能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用精神力压制他人，菲利普精神力等级本来比他高的，此时居然也察觉到了那种压迫感，如果菲利普不是坐着的，他现在可能已经条件反射地半跪下去了。</p>
“……”</p>
定了定神，菲利普缓过来了。</p>
姜昱说得对，他是姜昱的护卫队副队长，论理他应该只听从姜昱的命令，就算哪天姜昱要逼宫艾略特了，他也必须是拿着武器轰开伊利亚宫的一员。</p>
本来姜昱还小，菲利普以为自己不会遇到这种事，谁知道抉择来得这么快，殿下还没成年呢，他就要向殿下献上忠心了。</p>
这也没什么好想的，下一秒菲利普就严肃起脸，应声道：“是，殿下。”</p>
听到这句话，姜昱才重新坐了回去。</p>
要不说菲利普只能是副队长呢，他年轻，姜昱也年轻，虽然菲利普很有本事，可是某些情况里他是真没经验，比如，不管姜昱表现得有多成熟、有多能唬人，本质上他还是个二十岁的未成年人，看第二形态甚至会把他当成只有几岁的幼童，众所周知，小孩脑子都不好使，大人最好别听他们的话。</p>
但正队长莱斯也是陛下的护卫队队长，现在他正忙着办陛下交代的事，于是菲利普这个副队长，还真就说了算了。</p>
……</p>
军部乱成一团，到处都是问责和打听情况的人，沃伦也是这次比赛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一直在医院转悠，从一开始学生就死了七个，还有四十六人重伤，沃伦无时无刻不揪着心，而在治疗的过程当中，又有两个实在受伤太严重的学生丧失了生机。</p>
沃伦双眼通红，差点在这大喊出声。</p>
人不是他杀的，但却在他负责的事情当中没了性命，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p>
辛妮德就是知道他的性格，所以才半劝阻、半强迫地让他离开了医院。</p>
颓废的沃伦回到暂住的酒店，但他在房间里根本坐不下去，于是他去隔壁找柯林了。</p>
推开房门，看见柯林果然已经回来了，沃伦问他：“你怎么样？”</p>
柯林不太明白他的问题：“怎么这么问我，我又不是参赛的学生。”</p>
沃伦：“以前一看到这种意外，就算是几张照片都能让你心跳加快，我以为……”</p>
柯林笑了笑：“那都是以前了。”</p>
德里安宫的袭击太高级，世上很难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但创伤后遗症也不看类不类似，只要是突如其来的灾难，都会引发柯林内心的创伤。</p>
沃伦今天也没心情安慰他了，沃伦自己才是那个更需要安慰的人，他颓丧地坐在椅子上，他不说话，柯林也不说话。</p>
两人一个静静思考以后怎么办，一个静静看着窗外。</p>
本以为不会再有人打搅了，结果半小时以后，又有人来了。</p>
克里斯托弗进来以后微微一顿，他看着这俩人，问他们：“你们怎么样？”</p>
柯林和沃伦：“……”</p>
回答的人是沃伦：“他没事，我……”</p>
克里斯托弗看着说不下去的沃伦，他走过去，拍了拍沃伦的肩膀：“不是你的错。”</p>
沃伦难受地看着他：“舅舅——”</p>
克里斯托弗摇摇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不能告诉任何人，你先出去，我有事问柯林。”</p>
他这么大方地说出来，沃伦当然没有任何猜疑，他很快就起身离开了，等他走了以后，克里斯托弗才倏地回头，神色也不是刚刚那么淡然了。</p>
他对柯林说：“你的预料出错了。”</p>
柯林嗯了一声：“那些学生比我想象得坚强。”</p>
克里斯托弗：“不是那些学生的问题！我重看了一遍，是奥拉维尔透支精神力的时候最起码阻拦了三分之二的机器人！现在死伤不够多，奥拉维尔也没有任何问题，他的报告你看见了吗？呵，死里逃生一次，居然还让他快要晋升了！”</p>
柯林：“毕竟他是阿德莱德的作品，不管外面是怎么传的，奥拉维尔都是一个完美的新生命，在他身上出现什么都不奇怪。”</p>
克里斯托弗不想和柯林讨论有关阿德莱德的事，他就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办。</p>
他们的目的是要曝光姜昱的缺陷，然后再引得艾略特失控，二十年前的事大家确实忘得差不多了，他们需要新的事件让大家想起来，这位凯珀尔皇帝不仅能保护帝国、他还能摧毁帝国。</p>
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说不定有人不是死在黑暗王冠手里，而是死在了他们最伟大的皇帝手里。</p>
一想到这个克里斯托弗就很暴躁，明明姜昱平时弱得不能再弱了，怎么到了赛场上他反而显露出天赋来了。</p>
柯林平静地看着克里斯托弗，他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你还是不够了解艾略特。”</p>
克里斯托弗拧眉：“什么意思？”</p>
柯林：“艾略特是一个心里有很多创伤的人，我想说我比他凄惨，但事实是，他比我凄惨。所以这就让他变成了一个即使是在凯珀尔当中、他都能出类拔萃的溺爱父亲，你真应该看看他平时是什么样，哪怕奥拉维尔只是眨眼的方式不对劲，艾略特都会变得高度紧张起来。”</p>
克里斯托弗：“……”</p>
在这方面他还是信任柯林的，但是他不太明白：“那又怎么样，就算他再高度紧张，现在他的孩子没事，我不觉得他还能像原计划那样破坏使命星，还是选方案二吧。”</p>
克里斯托弗不是只有一个人，他背后站着许多不满艾略特统治的人，当初那个去策反辛妮德的贵族，那就是他派去的，在他从柯林这里得知辛妮德和艾略特闹翻以后。</p>
他们蛰伏这么久，为的就是这最后一击，不管成不成，反正他们都要拼一把。</p>
方案一是调动起帝国民众的怒火，在一片骂声当中宣布制裁皇帝，令皇帝口碑回升的就是新回来的小皇子，那只要告诉大家小皇子有致命缺陷，大家自然就不会太推崇他了。</p>
方案一迂回，方案二就直接了，趁这次封锁揭竿而起，有旧部的支持和贵族的输血，就算他们没法占领帝国，也能占领帝国的一部分，克里斯托弗还派人去跟流亡在外的利奥波德联系过，或许他们能达成合作。</p>
但柯林一直都不赞同方案二，他喜欢方案一，因为方案一会让艾略特更加痛苦。</p>
听着克里斯托弗的话，柯林微微敛眸，他看向自己的智脑，在十分钟之前，辛妮德给他发了消息，说艾略特和奥拉维尔大吵一架，奥拉维尔气得自己回帝都星了，他用的还是艾略特之前给他的权限。艾略特听说以后暴怒，要把不听话的奥拉维尔抓回来，她好不容易才让艾略特冷静下来，但这边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不能一直看着艾略特，所以她问他，能不能过来一趟，别让艾略特做更过激的事。</p>
把这一番话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然后柯林才轻笑一声，他抬起头来，对克里斯托弗说：“不，方案一照旧。舅舅，你知道吗？这些家长给了我灵感，他们的孩子出事以后，他们第一反应是安慰孩子，第二反应就是责怪那些无辜的军人，有些还想动手。普通人都这样了，你觉得艾略特会怎么做呢？”</p>
克里斯托弗微微一怔，他走到柯林旁边，柯林让他看见了辛妮德发过来的消息，但克里斯托弗有些迟疑：“他已经飞到太空里了，艾略特就是赶过去，也迁怒不了几个人吧。”</p>
顶多就是那一个舰队的人啊。</p>
柯林抬头看他：“所以就不要让他赶过去，让他还在地上的时候，就意识到他已经来不及了，就像当初阿德莱德遇袭的时候一样。”</p>
克里斯托弗明白了柯林的意思，沉思片刻，他快步离开了这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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