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云大人。”天地元合殿外，等着帝王召见的一名大臣半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树下：“你们看那个为女子撑伞的人，像不像太子？”</p>

“不像。”陆绅斩钉截铁道：“尚书大人，你最近眼神有些不好，上次你也说某个路过的人像太子。我看你还是少晒些太阳，免得老是认错人。”</p>

陆绅掰过这位大臣的肩：“好好站着，别东张西望，不能让陛下以为我们对他不敬。”</p>

陆绅梗着脖子望着天地元合殿上的牌匾，几乎不敢看云望归的脸色。</p>

他一眼就看出，路过的人就是太子殿下，跟殿下同行的人是云望归的掌上明珠，但他哪里敢说呢？</p>

云望归看着远处与太子并肩走在一起，自己在伞下遮得严严实实，让太子大半身子都在伞外的女儿，默默垂下眼睑。</p>

女儿似乎从不会对朋友这样……</p>

“云大人。”那位“眼神不好”的大人拉了云望归一把，小声道：“陛下快要宣召我们了，你赶紧站好。”</p>

“多谢提醒。”云望归转过身，对这位大人感激一笑。</p>

陆绅偷偷打量云望归的脸色，云大人对太子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p>

从临华别苑到怡安居，会途经好几个园子。皇帝只有皇后一人，这些提供给妃嫔居住的别院，全都空置着。</p>

先帝在世时，这些别院从来不缺人，拂衣每次经过这些地方时，总会与一些妃嫔巧遇，她们都想借着她到先帝跟前邀宠。</p>

“先帝的太妃，有子侄愿意奉养者，已经送回了家。无子侄供养者，全都送到了长宁行宫安享晚年。”岁庭衡见拂衣望着这些别院，解释了太妃们的去处：“她们大多是无法选择自己命运的苦命人，母后不愿意为难她们。”</p>

“娘娘慈悲。”拂衣这话并非吹捧，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慨，先帝不干人事，后宫不少妃嫔都是家族的牺牲品。皇后愿意如此善待他们，而不是把她们全部送去庵堂，堪称宅心仁厚。</p>

“那些被强抢进宫，而家里又希望与她们团聚的女子，我已经做主把她们送回了家。”</p>

拂衣觉得此刻的太子似乎在等她去夸夸他。</p>

“殿下仁善。”</p>

“有些女子还不满双十。”听到拂衣夸赞自己的话，岁庭衡唇角微扬：“她们的一生还有无限可能，不该为先帝埋葬一生。”</p>

那时候父皇刚登基，他面对那些惊慌不安的年轻女子们，想起她们比拂衣大不了多少。若他愿意善待这些无辜的人，老天会不会看在他行善的份上，保佑落崖的拂衣好好活下来？</p>

都说行善积德，只要他行足够的善事，总能等到拂衣活着的消息传回来。</p>

拂衣停下脚步，她笑望着岁庭衡：“臣女没有看错，殿下果然是很好的人。”</p>

身为上位者，能看到平凡人的苦难，愿意为他们寻找一条更顺遂的道路，这是上位者最难得的品质。</p>

路过莲池，有几只鸳鸯在池中戏水，拂衣偏头多看了几眼。</p>

“你在看鸳鸯？”</p>

拂衣摇头，她其实在看林小五他们有没有回去，上午她们就是在这边钓鱼。</p>

“鸳鸯确实不算忠贞的鸟。”岁庭衡道：“古籍中有记载，狼与鹤、大雁才是从一而终的忠贞动物。”</p>

“所以那些歌颂鸳鸯的诗词都是骗人的？”拂衣恍然：“难怪有些地方成亲，新郎会送新娘一对大雁摆件或是活的大雁。”</p>

“世人总是喜欢把美好的感情，寄托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动物身上，偏偏自己又极难做到。”岁庭衡的脸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你以后喜欢的那个人，一定要对你忠贞不二。若他对你不好，我会帮你。”</p>

“这句承诺一直有效？”</p>

“只要我还活着，就一直有效。”</p>

凉风吹得树荫下的光斑也摇摇晃晃，拂衣点了点头：“臣女明白了，若他不好，我就让殿下以权谋私，挖坑把他给埋了。”</p>

“好。”岁庭衡笑了笑，笑容有些苍白。</p>

“怡安居快要到了。”拂衣走出伞下：“殿下，您请回吧。”</p>

她朝岁庭衡行了一个万福礼，躬身退后两步，才转身离开。</p>

微风吹着她身后的披帛，披帛拂过路边的花卉，带走淡淡的花香。岁庭衡看着她越走越远，即将消失在花丛之后。</p>

只需要等待几息，她便能走出他的视线。</p>

“拂衣！”岁庭衡突然扔下伞，朝拂衣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p>

“殿下？”拂衣正准备取下缠绕在花枝上的披帛，见岁庭衡突然跑了过来，神情前所未有的慌乱，站直身体等他跑过来。</p>

“拂衣。”岁庭衡在离拂衣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弯腰替拂衣取下缠在花枝上的披帛：“你刚才问我，做的那些是不是为了报恩，我撒谎了。”</p>

“我做的那些，并不是为了向你报恩。”</p>

“我确实想你遇见对你忠贞不二的人。”</p>

“我也想对你好，想你过得快活，想你永远肆意自由，不被皇宫束缚。”</p>

“可我心仪你。”</p>

“我想做对你忠贞不二的那个人。”</p>

“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方才说我这样的就很好，那我能不能……以身报你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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