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所遗腹两子,一个是由出身后藏象雄的氏族正妃所出,自幼被其王母没庐氏亲自收养于逻娑城北的宇那拉康。另一个则就是出身叶阿黎的琛氏疏族的侧妃所出,由赞普亲自抚养于红山宫殿。
两个小子,大的已经七岁,小的则将将五岁,都还是衣食都需要人供养的年纪,更加完全的不具有决断能力。无论哪一个继承赞普王位,都少不了背后要受强权人物的挟持。
主少国疑本就是不健康的国情形势,虽然说这样的情况对吐蕃来说也不算陌生,已经有了丰富的处理经验。但问题是,要处理这样的情况需要国中掌权话事者具有一言九鼎的势力与威望,很明显眼下吐蕃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今次吐蕃所递献的国书中,是将赞普的两个儿子都列名其中。换言之如果大唐选择哪一个进行和亲赐婚,那一个必定就是吐蕃下一任的赞普。
发生这样的情况,只能说吐蕃如今情势已经僵持到了极点,彼此间的争执甚至已经不再避讳让外人得知,要靠大唐这个宿敌来给出一个压服争执的决定。
在这样的情况下选择和亲,必然会与吐蕃未来的赞普缔结一份较之此前和亲更加牢固亲近的依从关系。可问题是要这样的关系有啥用,上代赞普年富力强还不是被人做掉了?
早在还没有执掌大唐国器的时候开始,李潼就不打算将吐蕃作为一个整体进行对话,对他而言一个分裂的高原就很美丽。
在不直接出兵将吐蕃灭国、直接占领高原的前提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分化瓦解自松赞干布开始高原上所达成的统一局面。
眼下赞普王族的声势已经衰弱到了极点,甚至需要借仰大唐才能确定嗣位,李潼当然不会给予任何一种形式的声援与支持。
只有这样的纷争持续更久,才能更加的破坏掉此前吐蕃所形成的统一之态,加重高原上各邦部势力的离心力。
所以在吐蕃问题上,和亲与李潼一贯的策略根本就是背道而驰。他甚至都不需要一个恭伏温顺的吐蕃王族,诸邦部吵吵闹闹、约架火拼以发泄那过剩的精力就不错。
至于说太平公主偶发奇想,要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甚至都吹起了枕头风,李潼也是很快便洞悉到其意图。
他这姑母两个继女都大龄未配,与其在京中草草结下一门不长亲近走动的疏远亲戚,不如送到吐蕃去担任一个王妃。彼此内外声势呼应,未来与吐蕃有什么邦交互动,也能享有一定的发言权。
这样的思计也算不上什么,毕竟眼下诸事未定,太平公主的热心也只是提供了一个选择,并不算是有触圣意,只是对圣人的经蕃策略不够敏感洞悉。
李潼对此倒也没有什么恼怒情绪,只是着娘子传话让他姑姑不要再就此枉费心思,赶紧找户人家把继女嫁了吧,再不嫁都要绝经了。
上官婉儿闻言后便点了点头,她并不热心此类事情,是连日来被太平公主三天两头的登门骚扰搞得有些不耐烦,这才随口一提。现在得知夫郎根本就没有和亲的意愿,也是从根源上绝了太平公主的念头,算是一个交代。
不过之后上官婉儿便又说道:“三郎既然没有这样的计议,不如尽早公之于众。因为坊间就此议论者可是不少,妾虽不常出游坊市,也都有听闻坊间议论说和亲是德政,否则突厥未灭便又要再起兵戈,招募义勇出定吐蕃。许多人听到这样的传言,也都担心今年或会再遭重役啊1
“竟有此事?”
李潼听到这里,心中总算生出几分警惕,意识到这样的舆情造势并不简单,在坊邸中便安坐不住,快速交代了一下之后随驾与东都居住的各项事程,然后便连夜匆匆返回了大内。
回到大内后,李潼也不入寝宫,直在延英殿侧的便殿中召见了内卫田少安,等待之际便着员取来近日秘卷相关翻阅起来。
眼下夜色已经极深,田少安被从被窝里拉出来匆匆入宫,登殿之际还有几分睡意朦胧,但见圣人脸色有些严肃,睡意顿时清醒了大半,连忙入前听问。
秘卷中有关和亲舆情议论的记录也有,但仅仅只是记录在案,并没有进行系统性的追查,更大的篇幅还在仪驾东都的民情相关。
见内卫并没有遗漏事则,李潼也就没有迁怒,只是就案将相关内容朱笔勾出,再将秘卷抛回给田少安并吩咐道:“于此相关,一概彻查!离京之前一定要首尾分明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