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新年,朝中群臣并诸州朝集使,包括众多的国宾、勋贵以及诸邦国君长酋首们都会入朝庆贺新年,并祈来年国运昌拢
这也是一年到头,朝廷最盛大的典礼之一。每当此时,诸方宾客使者们便云集于京畿,长安城中也到处都分布着远方来客们所带来的异域风光。
长安民众们不需离城远行,便可以见到来自天下各方的人物风景,娇俏柔顺的新罗婢、肤色黝黑的昆仑奴,各类奇装异服的胡人,以及千奇百怪的方物。
这一类的奇异景致,虽然寻常时节也都能见,但在年节前后则变得尤其得多。仿佛天下万事万物都集中涌入了长安城,哪怕是坊间闾里足不出户的垂髫小童,讲起四海人事方物来都条理有序、如数家珍。
而这一份见识与阅历的广阔,自然也就成了长安城民众们信心的来源之一,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份自豪与振奋。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到了诸蕃进贺新年这一天,长安城朱雀大街上更是热闹非凡,黎明时分,各方宾使自坊间临时的住所中行出,集结成队伍,向长安城东北方位的大明宫而去。
长街上,除了诸方宾使以及负责导引护卫的大唐禁军将士们之外,还有众多的胡人扈从。这些人身穿着各自民族的服饰,跟随在朝贡的大队伍后方,载歌载舞、不胜欢乐。
眼下虽然还没到坊门开启、宵禁解除的时刻,但诸坊中坊墙上也都聚满了围观的民众们,望着长街上那热闹的人群,自豪之余,也都高声唱应,盼望着坊门开启后能够加入到这欢庆的氛围中,不让诸胡独美于街。
队伍行至大明宫丹凤门前,那些胡人扈从们自然没有资格入宫,便被禁卫将士们引至宫门前两侧。至于那诸方宾使,则就在礼官们的指引安排下班列成队,等待圣人降敕召入。
此时的丹凤门前,朝中文武重臣们也早已经班列整队,与诸胡宾使们左右相望。朝臣们自有官爵品秩的高低序列,而臣属于大唐的诸***也有着类似的品级。
在大唐的羁縻秩序之中,听从大唐号令的胡部君主何止百数,他们之间也因国力的高低、与大唐的亲疏等等各种因素而有着差异。
此时丹凤门前所聚集的诸方宾使,排在第一序列的便是西突厥兴昔亡可汗阿史那献与新罗王子金隆基。
这两人之所以能够排在诸蕃队伍的最前列,自然也不是随便安排,他们各自就代表着大唐在西方与东方所建立的羁縻体系中地位与待遇最高的胡酋君主。
西突厥作为原本西域的霸主,虽然已经覆灭多年,但在西域仍然有着深刻的影响力,西突厥十姓部落仍然是西域当地最为重要的势力之一,只不过如今已是各自为政,并不如原本聚集在西突厥王帐大旗之下那么强大。
早年吐蕃积极向西域发展,也是极为看重对西突厥残余力量的招抚与统合,并招揽了西突厥王族中的阿史那俀子为十姓可汗,希望籍此统合十姓部族。
只不过,随着大唐直接驻兵于安西四镇,加上大唐的力量重新返回青海,以及吐蕃君臣矛盾的加深,使得吐蕃通过吐谷浑故道向西域渗透、威胁四镇的意图已经没有了实施的条件,所以吐蕃如今在西域的影响力也是日渐萎靡。
如今的西突厥兴昔亡可汗阿史那献,算起来与吐蕃所扶立的十姓可汗阿史那俀子乃是嫡亲兄弟,都是原西突厥可汗阿史那元庆之子。兄弟两人之所以分隔于两国、各为傀儡,主要原因还是由于大唐早年的时局混乱。
武周旧年,大唐与吐蕃在西域的军事竞争颇为激烈,而最终解决这一问题的手段还是由王孝杰出兵收复四镇。
至于西突厥兴昔亡可汗阿史那元庆,由于久居大唐、与部属疏离,在这过程中所作出的贡献实在不多,自然也遭到了朝中的不满与轻视。所以在长寿年间,阿史那元庆便被酷吏徐俊臣所陷杀,其子阿史那俀子外逃吐蕃,另一子阿史那献则被流放岭南。
神都革命之后,相王掌权,为了制衡日渐壮大的陕西道大行台,也为了让朝廷的影响重新覆及西域,于是便将流放中的阿史那献重新找回朝中,册封为西突厥兴昔亡可汗。只不过阿史那献时龄还算年幼,加上行台阻挠以及朝廷本身内部的争执混乱,这一安排最终也没有发挥出预期的效果。
当今圣人得继宝位以来,务以休养为先,对于西域并没有进行什么大的图谋与调整,对于阿史那献这个傀儡可汗也只是留养京中。今次诸蕃入朝,特别是西域诸邦国来朝者众多,便再将阿史那献这个西突厥可汗拉出来摆一摆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