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个音很轻,尾音微微翘起,让人的一颗心都悬起,“就为了取悦,所以胡说八道也成了你混口饭吃的道理么。”</p>
说书人大惊,下意识的就开始磕头:“姑娘饶命,姑娘饶命……”</p>
景姣笑得更深了:“我又不杀你,就是想请你讲一个故事而已。”</p>
说书人愣住了:“说、说故事?”</p>
景姣理了理袖子:“你且回去等着吧,过几日,我派人给你送个本子,你按照本子上的讲,换着地方讲,怎么精彩怎么讲,要是讲得不好听众寥寥,你再来磕头也不迟。”</p>
说书人从景府离开,背后已经是一层冷汗。</p>
讲故事?景家姑娘要给他本子来讲故事?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今的千金小姐,都不爱红妆女红,喜欢写故事了么?!</p>
竹均一直以为景姣把人带回来,十有八是要教训一番。结果她非但没有动那人,反而把人放了回去,还要给他话本子来讲。他心里有满腹的疑惑,但是从来不曾表现在脸上,连问都不问一句,偶尔景姣望过去,就能捕捉到竹均皱起的眉头,她但笑不语,从不点破。</p>
放说书人回家,还送了本子过去,好像忽然就没有了音信。</p>
十日时间转眼而过,景姣每天都在专心的训练竹均的味觉,变着法子让他试菜试味,完了再把一道菜里面所有的味道都找出来,一旦错了,就是跑步加干活的双重体力惩罚,景姣说惩罚就是惩罚,一点不放水。</p>
可是,竹均在景府吃得好住得好,在景姣的训练下,与其说是味觉得到了提升,不如说他的小身板开始蹭蹭蹭发生改变,从前还遍体鳞伤瘦骨嶙峋,现在撩起袖子,几乎都能看到胳膊上拱起的一小块肌肉,伸手去戳,硬邦邦的一块!连喉结好像都比原来突出了。</p>
对于这样的改变,竹均一点都不开心,反而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p>
夜里,景姣早早的就睡下了。竹均缩在床榻上,一双清醒地黑眸没有半点睡意。</p>
安静的房间里,景姣的呼吸声开始变得规律。竹均缓缓起身,从柜子里摸出一只篮子,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p>
篮子里有很多种调料,是他做味觉练习的时候偷偷留下来的。庭院的大树底下,他盘腿而坐,用手指轻轻地去沾调料,旋即放到舌的各个位置尝味道。</p>
“人的舌头,每一个部分都有自己的味觉感官,酸甜苦辣,各有分布。食材固然有贵贱之分,也有天然滋味,然《食经》有云:厨者之作料,如妇人之衣服首饰也。虽有天姿,虽善涂抹,而敝衣蓝缕,西子亦难以为容。过分区分食材贵贱,由此定论菜品高低,那就是蠢。味觉可以成就一道菜,唯有洞悉所有的味道,你才能将它们呈献给世人。”</p>
他的面前摊着一个小本子,每一页都干净整洁,他的笔风可能受了景姣的影响,端正秀气的字体记录了她的每一句教诲。</p>
凉风拂过,吹散了闭月的乌云,庭院之中,铺洒着皎皎月色,也将少年脖颈和手臂上狠狠缠住的绷带照亮,好像只要这样,就能将呼之欲出的喉结和那坚实的肌肉给绞杀。</p>
竹均尝完味道,胡乱擦了擦手,拿起本子和毛笔仔细的提笔写道:花椒,别名大椒、点椒,食用过多易造成便秘……</p>
他的笔尖一顿,眉头微蹙,低声呢喃:“以籽小,壳……”</p>
“壳浅紫色为好。”一个声线清亮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竹均顿时如遭雷劈,飞快的把面前的东西一股脑塞进篮子,抱起就想跑。</p>
“坐在这里,看得清么?”身后的声音由远及近。</p>
月光下,景姣的浅色裙衫好像都变成了白色,竹均回过头,怔怔的看着她。</p>
明亮的灯盏放在庭院的石桌上,不知道比他那豆大的灯火强上多少倍。竹均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篮子放到石桌上,他的手好像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景姣恍若未见,坐在石凳上,拿过他的小本子一页页的翻看。</p>
她的动作在翻到某一页的时候停了下来,目光也随之抬起,漠然的看了他一眼。</p>
竹均的脸上终于有了不安的神色,他的唇动了动,好像想要解释,可是景姣已经垂下眼,提笔将那一页的内容给涂抹了个干净:“往后写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再看到一次,你就给我滚蛋。”</p>
带着力道的笔尖,将陶青曾用过的七十二式厨具的故事彻底的淹没在了漆黑的墨迹之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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