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之看都没看,将左轮装进枪套,扣在腰间。
“不用退了,你要是嫌多,就给怀特买啤酒吧!”
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
汉森连忙喊住李慎之,堆笑道:
“郁金香刚进了一批新鲜的姜汁啤酒,味道十分不错,不如留下来喝一杯!正巧,我今天瞧见一块珐琅彩怀表,知道您对这东西感兴趣,特意给您留着,我让怀特取来给您瞧瞧?”
李慎之思绪一动,道:“行!”
汉森大喜,连忙招呼侍女上菜上酒,又对少年怀特好一通交代。
为了赶时间,甚至给怀特2枚1先令银币,让他坐马车回去。
李慎之冷眼旁观着,不言不语。
怀特离去没多久,酒馆侍女端上晚餐。
一块烟熏黑线鳕鱼,两块吐司面包,一碟土豆泥,配上橘子果酱,再加上一大杯姜汁啤酒。
仅一份晚餐,就干掉汉森6先令9便士,守钟人半个月薪水,堪称大出血。
这份晚餐,也是李慎之夺舍重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肉味,感觉十分不错。
尤其是用吐司面包夹着鳕鱼块时,颇有种回到前世吃鳕鱼汉堡的感觉。
更令他惊喜的是姜汁啤酒。
这玩意儿听名字,他还寻思这是什么黑暗料理,实际入口之后,不能说多好喝,味道依旧有些怪,酒花略苦,姜味十足,但咽下之后,回甘无穷。
比起他之前尝试的啤酒,容易接受多了。
他这算是终于找到了一款干净又卫生的饮料!
“兰登先生,你怎么突然进了治安署?”汉森无心饮食,一个劲儿旁敲侧击。
“十四区治安署器械室缺人,所以就把我招了进去,也算是专业对口吧!”
汉森没听过专业对口这个词,但他听懂了,眼中顿时闪过一抹羡慕。
——可惜,学不来啦!
“器械室好啊,听说油水足,子弹随意报销,随便揩一点,那就是满手流油……啊,哈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汉森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连道歉。
话题在有一搭没一搭中进行。
眼看李慎之饭都要吃完了,怀特还没来,汉森明显有些焦躁。
就在他要坐不住时,少年怀特气喘吁吁跑了过来,递过来一个礼盒,同时隐晦的点了点头,告诉老板,兰登先生确实入职了治安署。
汉森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他之前虽然将信将疑,其实还是相信大于怀疑。
因为兰登在他记忆中,就是一个十分老实之人,有一说一,从不撒谎。
另外身为守钟人的兰登,本身就是一名“公务员”。
家世清白,背景干净,加入治安署可能性极大。
不过,即便早有心理准备,此时得到确定,汉森依旧心生波澜,更生异样想法。
纵观都铎地下世界,能够混起来的帮派,哪个跟上面没点关系?
如今他意外搭上兰登这条线,可不能错过了。
“兰登先生,您瞧瞧这块怀表怎么样?”汉森连忙将盒子递给李慎之。
李慎之接过,弹开表盖,瞳孔舒张。
蛆虫!
一条令人作呕的肥硕蛆虫,赫然横亘于表盘之上。
这不是兰登肉眼所见。
而是李慎之本体看到的,也就是所谓的“幻觉”。
仔细看去,表盘上镶嵌的宝石,隐隐构成了一个冗繁阵列,以一种玄奥方式将蛆虫封印其中。
“怎么样?”
汉森看着兰登入神模样,心中有了几分把握。
他就知道,兰登肯定喜欢这块怀表。
“不错不错!”李慎之连连点头。
“您喜欢就好,这块怀表送您了!”
“这哪行……”
李慎之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汉森压低声音道:“兰登先生,咱们也是老熟人,之前您帮我良多。我从没来得及感谢过您,这枚怀表算是我的谢礼,您可不要拒绝!”
李慎之略一沉默道:“我只是一个小小文员,可帮不了你什么。”
汉森连忙道:“您这话严重了,一块怀表而已。”
得,话都说到这份上,这块怀表不收也不行了。
李慎之索性大方收下,随手放进兜里道:“那我就收下了!”
汉森端起啤酒:“祝您高升!”
“客气!”李慎之端起姜汁啤酒碰了一杯。
“兰登先生,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咱大事帮不上,打听打听什么消息,我们这些老鼠,还是有点门道的。”
汉森努力展现着自己的价值。
李慎之笑着应付着,半晌,才脱身离去。
回到家,李慎之先检查一遍韦伯利左轮,确定没什么毛病,这才放心带在身上。
心中琢磨着明天上班,看看能不能搞几颗特制子弹。
检查好武器,他随即取出汉森所送的珐琅彩怀表。
这枚珐琅彩怀表,表盖为克莱因蓝,绘以柔美少女图,弹开表盖,表盘周围镶嵌着各种碎宝石代表时间刻度,周围还嵌入一圈金丝,看起来极为名贵。
只是李慎之看着其中扭动不止的蛆虫时,所有贵气皆不翼而飞。
“咦!”
李慎之突然一声轻咦,发现一个古怪细节。
那就是蛆虫指向变了。
他清楚记得,在郁金香酒馆打开表盖时,蛆虫是横在表盘中,此时却呈竖状。
李慎之转动怀表,蛆虫方向也随之转动。
他离开餐桌,走了几步,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这怀表中的蛆虫,始终指向某个方向,看起来像极了指南针。
又或者……某个陷阱。
“啪!”
李慎之合上表盖,脸色阴晴不定起来。
经历过“艾略特和兰登事件”的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诡谲狡诈。
有些自以为是运气获得的宝贝,说不定就是某个邪教放出来的诱饵。
这枚看似指南针的怀表嫌疑就很大!
一般人看不出来特殊,看出来的极有可能就是邪教想要寻找的目标。
一旦怀表持有者按捺不住好奇,循着蛆虫所指方向找去,说不定就会踩进邪教恭候已久的陷阱之中。
“真是个操蛋世界!”
李慎之心中咒骂一句,正琢磨着该怎么处理这枚怀表,“幻觉”陡然降临。
“这是……”
精致的公寓内景,倏然淡化,咸湿的水汽,翻涌而来。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怒涛翻滚,两艘三桅帆船狠狠撞在一起,其中有一艘赫然是海军退役不久的风帆木质战列舰。
鼓起的风帆,卷携风暴之愤怒,提纯铜之撞角,狠狠撕裂那艘民用三桅帆船。
无数脏兮兮的海盗,从战列舰中冲出,怪叫着冲向民用帆船。
此时,民用帆船上,到处都是惊恐的人群。
船长徒劳的组织着水手,拼命抵抗,换来的只有鲜血和喋笑。
在混乱的人群中,一名黑脸大汉嘴中叼着一柄匕首,手持一把菜刀,借助甲板错综复杂的环境,如入无人之境,肆意冲杀海盗。
直到……
“砰!”
一声刺耳枪响,一颗霰弹枪射出的独头弹,乖戾的撞入那黑脸大汉胸膛,澎湃化学动能将其狠狠抛飞。
那扬起的面孔,赫然是猩红教会命运先知——弗雷德里克。
他暴怒的脸庞上,闪过一抹难以置信。
但更多的还是愤怒,无穷无尽的愤怒!
这一刻,他想起从高台坠入斗兽场时的绝望,是伟大的碎颅者赋予他新生希望!
他渴望伟大的碎颅者再次赐予他愤怒和恐惧的力量,砸碎这群混蛋的颅骨!
那渴望如蛆虫般从遥远海域涌入李慎之的意识中,回荡在他吞噬的碎颅者“血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