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多少有点害怕,但还好现场没有遗体,相对就没那么恐怖,而且跟都过敏相处了这么久,她似乎也学会了一点,力图用逻辑的方式去思考,来降低感性带来的恐惧。
她看着石灰粉标出的星号,是血迹的起点,里头勾勒的血迹呈放射状,从常识来判断,应该就是在此处,凶手偷袭了受害者,对他的头部进行了一次重击。
然后血迹绵延,到了至少隔了三棵柳树的地方,并最终停在了那里,在那里又有更多的血迹,并画着最后的人形。
“孙马皮就是死在这里的,”何秋指着石灰人形跟长官汇报道,“早上被路人发现,脸面朝下,死因是后脑受人重击。”
小宁看看星号,又看看人形,头脑中大概浮现了一个画面: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孙马皮走过这条暗巷,窦驴儿满心怒火,从后面冲了出来,用铁锤狠狠砸向了他。
孙马皮受人偷袭,血溅当场,但一时还有气息,第一反应自然是保命逃跑,一下跑到了三棵树之外,可惜还是被追上了,在那里又挨了几下,最终丧命。
可是,想出这个逻辑链条后,她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
她不自觉地看向都过敏,仿佛觉得他是可靠的,一定能找出她错过的那点东西。
果然,都过敏用手指抠着下巴,问孔捕头:“在下没见过孙马皮与窦驴儿本人,请问他们的身材、力量大致如何?”
“孙马皮大概中等身量——跟我差不多吧。四十多岁,早年到底养马为生,在普通人里算是壮实的,”何秋用手比划着,答应道,“窦驴儿在下也没亲见,据目击者说,他跟孙马皮年纪差不多,比孙马皮瘦小,个头矮个一寸,所以孙马皮气势汹汹地去找他算账,他起初连连退让告饶。”
“也就是说,如果正面打架,现在的受害者孙马皮八成是占上风的,对吗?”
“你想说什么?”孔捕头插着腰道,“不就说了,窦驴儿大概是偷袭?”
“小宁,你过来下,”都过敏嘻嘻一笑,招呼洛小宁。
小宁应声过去,只见都过敏微微弯曲膝盖,将自己身高降至与那捕快差不多的高度,然后用纸卷成一个卷递给她,道:“来来,现在假装你是凶手,咱们演示一遍。”
小宁接纸卷子,突然还有种使命感,觉得这案子破不破,可能就在自己的表现了!
她心里揣摩,如果自己是那窦驴儿,会怎么想?自己如果身材矮小,正面打不过对方,肯定知道一击不中,就会被反杀,所以一定是很用力的。
因此她装作从暗处冲出来,抡圆了纸卷,啪地打在都过敏后脖颈上。
都过敏哎呦一声,向前扑倒,纵然是纸,都把他后颈打出一个肿包来。
洛小宁反应过来,忙道:“你没事吧?”
都过敏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却扭头挤出一个笑容给她,伸出拇指,比了一个大大的赞。
洛小宁心头这才宽慰了些,想去扶他起身,没想到,都过敏却并不急着起来,趴在地上跟两名官差对话,笑道:“大人们,您们瞧见了?如果挨这么一下,孙马皮八成是会被打倒的。”
“对啊对啊,”小宁补充自己的心路历程,“如果我是窦驴儿,我没打倒他,他就一定回头来打我。”
“是啊,哪又怎样?”孔捕头道。
都过敏扶着后脖颈上的肿包,笑眯眯道:“大人,这里到那第三棵树,如果用跑的,还可以接受,但如果用爬的……您不觉得太远了些么?”
洛小宁如醍醐灌顶:这就是刚才,她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人类不习惯四足着地,“爬”的速度一般都比“跑”要慢,也更令人难受,所以对于一个受伤到站都站不起来的人,从这里爬到第三棵树,距离简直要了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