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县,官舍。</p>
“吾意以三辅、陇右为雍州,治长安,改河西为凉州,治姑臧。”</p>
在平定陇右和河西四郡以后,刘璋对关中、陇右及河西的州郡划分做出了布置,他的这般布置,有如三国曹魏时的关西州郡布置一样,只是细节处略有不同。</p>
先是,刘璋将关中和陇右放置在了一起,以壮大关中的声势。而河西四郡则如过往一样,单独作为一个大州设立,毕竟河西四郡偏远难及,有什么大小事宜,当是本州刺史便宜处理为上。</p>
刘璋的话一脱口,下面的文臣武将露出了深思的模样,思考起了刘璋如此划分州郡的原由,并深究其理。</p>
不多时,法正应声道:“河西,今者凉州之地,素来多有羌胡为非作歹,攻破郡县,残害庶民,非强卒悍将不足以镇之,不知明公以何人为凉州刺史?”</p>
法正对刘璋划分雍凉的决定没有做出质疑,单只问起了刘璋对新设立的凉州刺史一职的人选。</p>
刘璋闻见法正的询问,他搬出了他早已相中的人选:“凉州刺史,需文武全才,上马可击敌,下马可治民,且于凉州著有威名……吾意以吴子远为凉州刺史、都统五营兵马,镇于凉州。”</p>
堂下众人听到凉州刺史的人选,大多人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他们在刘璋给出人选之前,其实就基本断定了凉州刺史的人选。</p>
除了吴懿,还能是谁呢?</p>
吴懿作为刘璋麾下大将,多曾作为别部统兵征讨,独领一军,非是那等冲阵的猛将、先登的悍卒,而是有似统帅类的人物。</p>
因是如故,众人料定,凉州刺史一职,十有八九落到讨定河西的吴懿手中,而今从刘璋口中听到吴懿二字,是故众人未有讶异之色,视为理所应当。</p>
在给出了凉州刺史的人选后,刘璋用手指轻轻敲击案几,数次后,他缓缓言道:“汉中、武都、阴平三郡,为秦蜀之通道,吾意从益州拨出汉中、武都、阴平,置于雍州之下。”</p>
随着刘璋此言一出,堂下众人面色各异,有的人疑惑,露出深思的模样,有的人看的通透,微微点起头来。</p>
‘犬牙相入,山河相制。’望着堂下众人各色的脸庞,刘璋面露淡笑。</p>
当下刘璋所据之地,以蜀地,即是益州最为富庶,人口极众,出产丰阜,而刘璋视作都城的长安,所在的三辅之地,却是人口凋零,百工荒殆。</p>
这般情况下,如果把汉中,这个蜀地的门户放在益州治下,稍有差池,出现蜀地和关中相冲的情况,对虚弱不堪的关中来说,欲举兵向蜀,却是难以进军。</p>
而汉中若是在雍州治下,和关中绑定在一起,蜀地失却了门户,就算蜀地的本土势力有什么异心,也将受制于拥有汉中的雍州,成不了什么气候。</p>
刘璋的这手操作,是帝国统治的一条准则。</p>
在划分各州界限的时候,如果按照山川形便去划分,也即是按照山川形势、大江大河作为分界线去划分州郡,这种划分固然是清晰明了,容易厘清各州各郡的边界。</p>
然而用山川走势、大江大河作为边界,若一朝帝国衰落,州郡割据,山川、江河,这些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将使得朝廷无法轻易荡定割据州郡的反贼,使得反贼能延缓时日,谋求坐大的机会。</p>
如在历史上,表里山河的晋地、作为盆地的巴蜀、四塞之地的秦地、负山阻险的岭南,这些区域,都非常容易形成割据势力,且是长期的割据。</p>
所以犬牙相入、山河相制,成为了刘璋的选择,他将汉中划归到雍州治下,使得汉中-——这座蜀地的门户,不得和巴蜀相连,将蜀地的山川之险夺了去。</p>
作为君主,刘璋一言既出,在没有大的阙漏的情况下,他方才的话即是在不久后将成为现实,河西四郡为凉州,关中、陇右、汉中、武都、阴平为雍州。</p>
自今日始,雍凉并立矣。</p>
……</p>
冀县官舍的别院,张猛身着儒服,头裹幅巾,诵读起了他父亲张奂删改过的《牟氏章句》一书,身心全然沉浸在书中。</p>
蓦然,张猛念起了他父亲张奂,张奂作为凉州三明之一,举贤良出身,对策第一,授议郎,历任安定都尉、武威太守、度辽将军、护匈奴中郎将等职,可谓是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安民,文武双全的人物。</p>
可惜,作为张奂之子,张猛自认文采不如父,武略亦远逊其父,有虎父犬子之状,却是有辱父亲张奂的名望。</p>
尤其是在当今,张猛的身份是汉家贼子,他心中愧疚感更盛。虽是前面囚禁雍州刺史邯郸商一事,盖因邯郸商有意加害于他,可邯郸商毕竟未有行状,而他却是明面上引兵攻打邯郸商,并将邯郸商囚禁在官舍,大肆羞辱邯郸商,做出不法之事来。</p>
就在张猛暗自神伤的时候,大司马麾下的书吏程郁临门。</p>
“程君。”见到程郁,张猛连忙起身,拱手向着程郁施礼。</p>
程郁还了一礼,而后他伸出手延请道:“张太守,明公有请。”</p>
“大司马要见我?”张猛狐疑了一句,来此数日,他每日只是于这间屋宅内走动,不得外出,却是不想今日竟是得大司马召见。</p>
“嗯。”程郁点了点头,伸出手再请了一遍。</p>
虽是不明大司马刘璋召见自己的用意,张猛的脚步却是已经开始挪动,跟在程郁的身后行走了起来,阶下之囚的他,却是没有什么议价和问询的资格,凡事听令而行即是。</p>
跟着程郁走过数条走廊,拐过三四个门户,张猛来到了一间大堂外。</p>
程郁停住脚步,他向张猛做出了延请的动作,示意张猛自己入内,他却是不便相随了,张猛会意,他举步向堂内走去。</p>
走入大堂,眼神不错的张猛,一眼就锁定了上首安座的刘璋,在和刘璋和煦的视线对上一眼后,张猛连忙微微垂头,视线望向地面,快步上前一段距离,而后拱手向刘璋施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