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份泣血状纸，一份万民请愿，都搁在裴琮之的案头上。</p>

“他会死吗？”</p>

是落月问她的话，她原封不动拿来问裴琮之。</p>

两人现在极少说话，白日里见不着，榻上她也只闭口不言。</p>

他难得听她说几句，哪怕提的是别人，也极有耐心来回答她，“半功半过，他的案子且得审。”</p>

又问她，“妹妹想他生还是想他死？”</p>

她该是想他死的。</p>

她身上那么多的血都因他而流，险些丢了自己的命。</p>

像她这样睚眦必较的人，该当讨回这笔血债的。</p>

沈清棠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敛下眸，轻声道：“他是个好官。”</p>

为民请命的好官。</p>

若不是他，南江数万百姓或许活不下来，她也活不下来。</p>

“倒是难得见妹妹为旁人说话。”</p>

是深深审视的眼。</p>

他并非那种轻易牵连动怒的人，此前不过是因着寻她心切，乱了方寸，也实在叫她激怒，这才说出那种偏激的话来，如今沉下心来，便万分通透明朗。</p>

江齐言于她，实则是与旁人无异的。</p>

她也是的确是眼里毫无波澜，“他生或死，并不是我能决定的。”</p>

她不过一介弱质女流，自己的命尚且捏在他人手里，她谁也帮不了。</p>

不如自私一点，将自己的心封起来。</p>

她谁也不在意。</p>

他便没有能掌控她的把柄和软肋。</p>

“妹妹原来并不是只对我这般无情。”</p>

他看她冷淡至极的脸，眼里却有了些许笑意。</p>

也起了好奇之心，挑起她的下颌，看进她的眼里，来问她，“若是今日被困牢狱的是我，妹妹会当如何？”</p>

她没有犹豫，“若是今日牢里的是哥哥，我定当摆席庆贺，放爆燃烛来谢神明。”</p>

“当真是个坏丫头。”</p>

他挑眉来捏她绵软的颊，舍不得用力，只暗暗磨牙，“怎么就这么坏？竟盼不得我一点好么？”</p>

他还记得，从前每逢年节，她也会披着银狐毛的披风，从游廊一路小跑到他面前。</p>

笑意盈盈的脸，甜甜对他道：“琮之哥哥，新春安康。”</p>

那些贺他安康的吉祥话，如今怕是再也听不见了。</p>

她现下恼他，恨他，巴不得他掉入地狱，如何还会再贺他安康。</p>

万分怅惘，偏又实在拿她无可奈何，只得团团将她搂进怀里，长长喟叹一声，“妹妹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好。”</p>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p>

汲汲营营，求不得。</p>

裴琮之白日上值，偌大的承平侯府只剩沈清棠一个人。</p>

现下才是真的空下来了。</p>

听禅院，无沁斋，西院，尽都空空荡荡。</p>

丫鬟下人却是极多，眼下只有归崖院需要人伺候。沈清棠但凡走动，后头都乌泱泱跟了一片的人。</p>

时日长了，她为了躲清净，只待在归崖院里不出去。</p>

白日里无事可做，夜里也提不起兴致，人总是恹恹的，没精打采的模样。</p>

裴琮之看在眼里，白日来问蒹葭白露。</p>

两个人皆是一脸难色，“夫人日日就坐在屋子里，哪儿也不去。”</p>

就连外面起了好日头，劝她出来逛逛园子也不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