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男人不停摩挲着手里的拐杖，江霁故意用上激将法：“你怎么舍得对母亲下手？”</p>

“我没有！”冯光宗脸上伪装出的沉稳彻底烟消云散，声嘶力竭地狡辩：“是她自己心虚！看到电梯突然停在了夹层就吓破了胆，没事儿跑出电梯干什么？我又不知道她被困在了电梯夹层！”</p>

“冯耀祖也是，他都那么有钱了，给我个经理当当怎么了，给我安排个小保安，看不起谁呢！</p>

反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留后，他挣的最后不都是我的，我只是拿回我的一切，我有什么错！”</p>

那姿态太拙劣，江霁讥诮地呵了一声。</p>

“你知道，但不敢让人去救，你心虚，怕那些人万一发现你弟弟夹层留下的痕迹，你自己更不敢去查看，怕万一是冤魂索命，把你也给带走。”</p>

老太太心里还想着自己的光宗，怕事情暴露后影响儿子的前途，把所有误入电梯夹层的人杀了。</p>

却不知道自己早就被放弃了。</p>

【王国里本没有恶龙，自从那些自称屠龙者的少年和青年出现，恶龙便现出了踪迹。】</p>

不只是说恶龙国度，也指冯耀祖自己。</p>

无论是恶龙女士，还是他都是如此。</p>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p>

当什么都不懂的人，拥有了最高决策权，「新村电视城」就在这几十年如一日的侵蚀下朽烂了。</p>

没有一点绿意的压抑环境</p>

麻木重复的无效工作。</p>

冯光宗不需要有想法有主见的员工。</p>

只需要懂揣摩上级的意思，听话的员工。</p>

韩雯雯抬起头，她的双目无眼白，蛆虫钻过柔软物体的叽叽水声：“你知道的太多了，江霁。”</p>

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纤长的睫毛投下鬼魅的阴影：“你很聪明，让我都忍不住想喜欢你。如果我们的理念一致，或许能成为最亲密的朋友。”</p>

她早就在章鱼的反应下，认出了对方。</p>

“你是最合适的祭品，也是最不听话的人类。”</p>

水润柔情的目光倏而转冷，“事到如今，第三场烟火秀马上开始，你以为你还能改变什么？”</p>

“你以为这里只有我？”江霁黑漆漆的眼瞳轻扫来，“我进来这么久，可是一点都没有闲着啊。”</p>

休息室里的百寸大电视突然打开，监控屏里出现了几道疾驰中的身影，金发女郎，黑发青年，还有许多熟悉的面庞，他们已经卸去脸上的伪装。</p>

“你们和守夜人合作？”韩雯雯眼眶里的蛆虫扑簌簌掉下来，“就算是这样，你以为就能改变——”</p>

似乎是想到了「青木高中」的那一幕，她语气微微一顿，继而冷笑：“这里可没有绿色。”</p>

江霁看小丑的怜悯目光：“就是因为这里没有绿色，所以出现的一点绿色才难能可贵。”</p>

“你们知道，石像鬼每次出现的时候，都会遮天蔽日，茂密层叠的那株植株，叫什么吗？”</p>

越发幽冷的火光下，那张轻轻弯起的嘴唇越发红艳，缓缓吐出两个清脆的字眼，“心、种。”</p>

那颗种子的名字。</p>

海底古城下浸泡千年的种子。</p>

盛大而荒芜的，从心里发出的种子。</p>

她在后厨里撒下的那些粉末，都是那颗豆苗般的植物的一点种子，千年不腐不烂不死。</p>

只要心底深处，深埋的记忆里，还残留着一片对绿意的依恋，就能在心底悄然迸发出来。</p>

哪怕世界荒芜，寸草不生。</p>

“你以为能把这些员工，规训成水泥脑袋、工作机器，抛弃所有的情绪，就能稳坐钓鱼台吗？”</p>

江霁轻轻地笑了起来，眼下泪痣也染上春光。</p>

“合影什么的，怪无趣的……不如我们打个赌？</p>

这一次，会有多少人，心底开出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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