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水声和出水声反复响起,如此循环十数遍后,沈如筠松开二人的脖颈将人甩在一旁的空地上,继续做着切肉的活计。</p>
抱着柴火回来的左云桉见状,步伐僵在原地。</p>
他看了眼倒在地上咳喘不止的妇人,又看了眼老神在在杀猪的女子,喉结上下滚动,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p>
他抬脚绕过两位妇人,来到女子身侧,关切道:“你没事吧?”</p>
“没事!”沈如筠摇头,将最后一块切好的肉丢在干净的菜叶上,就着冰凉的溪水将沾满污秽的双手一点一点清洗干净。</p>
做完这一切,她方才起身走向倒在地上蜷缩成团的妇人,看向二人的目光透着几分悲悯:“平静的生活?你们是被山匪磋磨久了,忘了正常的平静生活是何种模样了吗?”</p>
“正常平静的生活是母慈子孝,是温馨热闹,绝不是儿子在外烧杀抢掠,母亲在家饥一顿饱一顿。”</p>
“从我们被山匪抓走的那一刻起,就不可能再有正常平静的生活!”灰衣妇人抬首,怨毒地望着女子,双眼猩红几欲泣血:“我眼看着就要被他们接纳了,眼看就要融入黑风寨的生活了,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p>
“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像从天而降救苦救难的仙人吧?可事实上,离开黑风寨,我们都活不下去!”</p>
“我们被山匪掳劫,被山匪玷污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在背后戳我们的脊梁骨,甚至辱骂我们。”</p>
“你在黑风寨都能活得下去,为何在越发安定和平的世道生活不下去?”沈如筠蹲下身与妇人平视,语气添了几分温和:“你是惜命的,不是吗?当你被山匪掳劫依旧选择咬牙活下去的那一刻,便已打破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规训,为何如今又要捡起枷锁往自己身上套呢?”</p>
“清白为何物?女子被剥去两片衣裳,瞧见两条胳膊,便失去了清白,可男子一夜御数女,却会被称赞一句男人中的男人,同样是人,这世道对待男人和女人的态度为何如此不同?”</p>
“若女子与多个男子有肌肤之亲便是不洁,那么和她们一夜春宵的男子又是什么?她们胯下生出的男婴又是什么?”</p>
“其实你心里清楚,洁不洁的,不过是男子对女子的规训,哪有命重要,哪有好好生活重要?”</p>
“可……可是……”灰衣妇人眼中流露出几分动摇,泪水汩汩流出:“我家人早没了,我如何重新开始,如何在这世道活下去?”</p>
“你看林子外!”沈如筠扶起妇人,伸手指向林子外,从她们的角度朝外看去,可以瞧见从树林间隙中晃过的几片衣角:“那是与你一同生活,一同挣扎求生数年的朋友,往后的日子,你们可以一起生活,一起面对这个世道的风风雨雨,我会为你们准备一块足够大的田地,还会为你们准备开启全新人生的一笔银子,只要你们勤劳肯干,日子只会越来越好。”</p>
“当然,如果你想离黑风山远些,离过去痛苦的记忆远些,我也会给你足够的盘缠送你南下,舒城和安城周边的匪患早已在多年前得到治理,是个适合生活的好地方。”</p>
“大……大人……”灰衣妇人眸光闪动,羞愧地垂下脑袋:“您……您不怨我们吗?”</p>
“你们只是被混乱世道的洪流冲昏了头罢,有什么可怨的呢?”沈如筠伸手轻轻握住妇人的手,语气越发温柔:“你不知道吧,这十几年世道乱归乱,可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如今蛮夷暂时投降,正是肃清内乱的大好时机,虽然你没看到朝阳升起的那一刻,但你能沐浴到春日最温暖的艳阳。”</p>
“沈大人……”灰衣妇人哭得浑身抽搐几近昏厥。</p>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女子片刻,身子一扭,羞愧地遁逃出林子。</p>
褐衣妇人见状,也没好意思留下,抹着泪悄无声息跑了。</p>
沈如筠没有追上去,只是静静地蹲在原地,眸底翻涌着复杂情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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