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在说笑吗？”</p>

谢仪都随着崔夫人的冷声问询暗自揪心，可崔简之的面容却依旧能够与寻常无异。</p>

“姑姑于我而言如师如长，若我眼见她受辱，内心却连半点波动都没有，又和孽畜有什么分别？”</p>

对这个解释，崔夫人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分。</p>

她揉着眉心，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重新认识了亲儿子一遍。</p>

那样冷淡中夹糅戏谑的目光，饶是崔夫人都有些遭不住。</p>

“你最好别骗我！”</p>

“就算我当真动过歪心思，像谢姑姑这样清正的人物又怎肯施舍我半分眼神？是母亲忧思多虑了。”</p>

崔简之轻描淡写地将她问询盖过。</p>

崔夫人也没继续盘问下去，毕竟她更在乎的是崔简之前途！</p>

“我不管你的心里头究竟是怎样想的，但你入锦衣卫之事，我不答应……家中族老也绝对不会应允。”</p>

谢仪暗自蹙紧眉峰。</p>

像崔家这样的清流世家、文臣之首，又如何会允许自己此代唯一男丁进入锦衣卫那样的鱼龙混杂之地？</p>

终究还是异想天开了！</p>

“过几日，我带你去李家登门道歉，同时也会联系族老为你上书请命，我无论你内心怎样不愿，科举之途万万不能荒废。”</p>

崔夫人眉心早就拧成一个川字，她余光扫向谢仪：</p>

“方才听你说，你是极敬重谢姑姑的，想来你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一步行差踏错，让姑姑替你承担代价？”</p>

说到底，她并没有尽信崔简之那套对于谢仪的说辞。</p>

谢仪成为了他们母子对弈中的一枚拿捏崔简之的棋子。</p>

谢仪并不以为自己在崔简之的心中能够与他理想相提并论。</p>

可就连她都没想到，男人竟然应了。</p>

这一刻，谢仪能够感觉到凝聚在她身上的两道视线更加滚烫。</p>

她重获新生。</p>

但崔夫人对她的管控却丝毫没有松懈。</p>

明面上并没什么，可谢仪从窗口望去，俨然瞧见了几个婆子正在守着她这间屋子的所有动静。</p>

崔简之是趁深夜里，旁人都在打盹的时候来得。</p>

当窗子被熟捻撬开，谢仪蓦然起了身。</p>

她没睡，一直都在等崔简之的到来：“公子从前大约是没想过要将自己心底种种谋算道出？”</p>

以他的头脑，不会不知道这么一闹后，崔夫人在秋闱前会将他关得多严实。</p>

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谢仪在崔夫人的面前重获价值，苟且保全这条性命。</p>

“姑姑，慧极必伤。夜里不该去想这些糟心事。”</p>

崔简之并没有直面回答话题，而是端了桌面茶盏一饮而尽。</p>

果茶清香中带了一股涩涩。</p>

她的茶都如她的人同样滋味。</p>

谢仪努力忽视了男人眼神中的晦暗，唇角紧抿时带了坚定：“不知还有什么事，能是奴婢帮您做的？”</p>

“姑姑不反对我的谋算……”</p>

崔简之端着茶盏的手凝于空中，不愿错过谢仪面容上的任何神情转化。</p>

“那可是锦衣卫。”</p>

“我知道。”</p>

谢仪很平淡地点头。</p>

方才哪怕是被崔夫人以死相逼时，她至始至终也都能够做到从容不迫。</p>

“锦衣卫掌管杀戮，里头鱼龙混杂。”</p>

“夫人的顾虑没错，以公子的身份，科举本该是捷径，不该去到这样的地方。”</p>

谢仪重规矩。</p>

可并不代表她对所有的封建俗礼和成见都固守己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