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仪走出李家时,夕阳已落。</p>
崔简之掀了马车帘,笑着看她:“姑姑若是再不出来,我可真要冲进大门了。”</p>
只需一眼,崔简之就看懂了谢仪并不如常的面色。</p>
“发生了什么?”</p>
他伸手探向谢仪额角,确保她身上没有大小伤口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了些:“可是李既欢为难你了?”</p>
谢仪没有回答,上了马车。</p>
直到车轱辘运转起来,外面走街串巷的喧扰声能够将她的言语覆盖,她才屈膝半跪:</p>
“公子方才说帮奴婢救出父兄,此话可还当真?”</p>
倘若书信真的送往崔夫人面前,她指着这条路再去调查谢家冤案,并不是件易事。</p>
谢仪只能另寻出路:“谢家当初因弹劾当今而被流放,牵连甚广。奴婢所求,不仅仅是救出父兄,更是想为谢家洗冤。”</p>
“凭贵妃旧情与您的真才实学,公子这回只要能上殿试大堂,将来定会是朝廷新贵。”</p>
她将一切利弊脱口,是想给崔简之衡量得失的机会。</p>
谁愿助谢仪完成夙愿,她连命都能够给他。</p>
可就连谢仪自己都没想到。</p>
崔简之竟一把将她牵入怀中,肌肤相贴。</p>
他笑意不改:“我何曾食言过?”</p>
语态恣意,却带着十足蛊惑。</p>
若非谢仪竭力克制,她恐怕早就要深陷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之中。</p>
男人倨傲的眼中,独独容得下谢仪的影子。</p>
“姑姑现在能告诉我,刚刚李家都发生了什么?”</p>
谢仪摇摇头:“奴婢能自己解决。”</p>
“您既说看重了奴婢一身本事,奴婢当然也是要以交投名状为先。”</p>
话音刚落,马车就停在崔家大门前,谢仪整理好衣裙凌乱后才走下竹梯。</p>
崔简之掀帘望去,那抹孤傲坚韧地背影深深映进了他眼里、心头。</p>
“盯着长青堂。”</p>
谢仪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恢复了往常清冷:“不要让谢仪出事。”</p>
若谢仪被母亲折腾跑了,他该去哪寻上好滋味?</p>
直到此时,崔简之也只告诉自己。</p>
他的种种维护,只是食髓知味。</p>
……</p>
谢仪入府就被请上弯弯绕绕的长廊间,越往里走,越能感知到里头正往外滲着森然冷气。</p>
崔夫人的面前摆着红漆信件,并没有拆开的痕迹,可谢仪却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p>
该来得总是要来。</p>
哪怕逃,她又能逃到哪里去?</p>
“姑姑,李家姑娘叫人送来的……我这眼睛总是花,你来帮我念信吧?”</p>
谢仪蓦然抬眸,撞进了那双昏黄眼里的满是疲惫:“这回忌辰,宫中变故太大!”</p>
“过往三年,崔家差点成了谁都要来踩一脚的存在。可这回闹得沸沸扬扬,都说我崔家重回圣眷,送礼奉承的人都快排到京郊去了!”</p>
谢仪眉眼一颤。</p>
京中做派,一贯如此。</p>
这三年来是她帮崔夫人处理人情往来,可这段时间她却在宫中忙碌。</p>
也难怪崔夫人累成了这样。</p>
这封信,是真的没看吗?</p>
谢仪没去揣测上意,当看清字迹内容后,她心口狠狠漏跳一拍。</p>
最终,她没有半分犹豫,逐字念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