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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似是一声叹息，莫绛雪足尖一点，再度跃入水中，揽过少女的腰身，将她从水里捞出，放到一块平整的石头上。</p>
她匍匐在石头上，呛咳得满眼泪花，似要将心肺都咳出来一般。</p>
莫绛雪将她的上衣丢还给她，平静道：“这寒潭是千年冰晶融化而成，可解百毒，你越挣扎会陷得越深，只要你不动，就可以浮起来。”</p>
“我……咳咳咳！我不知道……咳咳咳……”</p>
就算她知道，可她又不是死尸，一个大活人溺了水，怎可能一动不动？</p>
她抓起衣裳，一边狼狈地咳嗽，一边胡乱套上。</p>
莫绛雪伸手，点她的天突、膻中、定喘穴道，又运起内功，将一股暖气传了过去。</p>
她瞬间止住了呛咳，衣服上的水气也慢慢散发开来。</p>
她抬手擦了擦眼里的泪花，转眼望向莫绛雪，将对方的清寒眉目尽收眼底。</p>
一时间，她只觉四周的碧水与绿竹，夜色里的明月与霜华，都不及这张清丽绝俗的面容夺目。</p>
莫绛雪也凝目看她，问她：“你叫什么名字？”</p>
彼此相处一两天了，现在才想起来要问她的名字……</p>
她道：“我……我忘了，七岁以前的事，我都记不清了，村里人也没给我取名，都唤我‘囡囡’。”</p>
提起村里的人，心中还是会隐隐作痛。</p>
这些年，她们一直把她照顾得很好，从今以后，没人照看她了，她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p>
莫绛雪：“忘了便忘了，就当是斩断了尘缘。”</p>
这话似是在安慰人，可她看莫绛雪的神情，依旧十分冷淡。</p>
她问：“什么是斩断尘缘？”</p>
莫绛雪：“放下凡尘俗念，斩断情感羁绊，无牵无挂地修行。”</p>
玄门修行第一步，便是断尘缘，纵然是人间帝王，想要修仙得道，也需抛却俗世的尊荣富贵。</p>
“修行……”</p>
她喃喃重复这两个字，心中隐隐有些期待：这人是不是改变主意，愿意收她为徒带她修行了？</p>
要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p>
她似懂非懂道：“我以前听姑姑说过的，她说海内十四州有三座仙山，蓬莱、方丈、瀛洲，山上有很多修行的神仙，从前还有皇帝派人去那些地方，寻找长生不老的灵药，但都没找到。那些神仙还会化作道士，入红尘历练。”</p>
这些，她在书上看到过，也听姑姑说过，她把自己知道的都抖了出来，想在莫绛雪面前留个好印象，以此来证明自己对修行之事并非一窍不通。</p>
莫绛雪：“你姑姑说的，有的对，有的不对。”</p>
“哪里对？哪里不对？”</p>
她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在心里，又怕自己话太多，小心翼翼观察莫绛雪的脸色，见对方脸上没有半分不耐烦的模样，她才放下心来。</p>
莫绛雪：“三座仙山确实存在，但没有神仙，只有隐姓埋名、结庐修炼的隐修。”</p>
隐修大多厌倦红尘，不喜与世俗人来往，也不愿插手世俗事，故而没有机缘的人，就算找到了那三座仙山，也找不到山上的修士，更找不到所谓的灵药。</p>
少女问：“那神仙都去哪儿了？”</p>
“飞升去了仙界，只有没成仙的修士还在人间修炼。”</p>
“那隐修们一直在山上待着，会不会无聊呢？会不会和我一样，养些小鸡小鸭陪伴？”</p>
“有的，有道侣或道友常伴身侧；有的，确实会饲养灵宠。”</p>
但一般不养鸡鸭鹅，品格不高，不兴养。</p>
少女记得莫绛雪也是蓬莱的隐修，微微笑了笑，道：“那，似你这般，没有道侣陪伴也没有饲养灵宠的，觉得无聊了，是不是就只能下山来历练了？”</p>
莫绛雪瞥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我若是无聊了，喜欢下山来看落汤鸡。”</p>
冷不丁被这人调侃了一句，少女噎了片刻，才问：“我在温家村养的那些小鸡小鸭小鹅，算我的尘缘吗？”</p>
她的父母早故，温家村的鬼魂也已被超度，她唯一还能记挂的，便是院子里的那些鸡鸭鹅，没了她，只怕又要变回山里的野鸡野鸭野鹅。</p>
莫绛雪：“不算。”</p>
“那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牵挂的了。”</p>
“你六亲缘浅，与道有缘，可以给自己取个道名。”</p>
“我，给我自己取名？”</p>
莫绛雪嗯了一声。</p>
入玄门修行后，抛却俗名俗姓，另起道名别号的，大有人在。</p>
少女问道：“我想不到，你可以给我取一个吗？”</p>
莫绛雪摇头：“我并非你父母师长，不可为你命名。”</p>
看来还是不愿意收她为徒啊……</p>
期待落空，不可避免地有些失落，一颗心被沉闷感包裹着，她望着天空想了想，实在想不到，有什么雅驯的字眼，可以作为自己的名字。</p>
莫绛雪指着石头上雕刻的几篇赋文：“你可以从这里面选一个。”</p>
她闻言，在石头上摸来摸去，摸到了一句「且以琴言之，或谓之清徵」，便开口道：“清徵。”（zhi，音同“芷”）</p>
她想用这两个字作为自己的名字。</p>
宫、商、角、徵、羽，上古五音，这人负琴又佩箫，那自己就取个和音律相关的名字好了。</p>
莫绛雪：“清徵。”</p>
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念出来，似乎格外好听。</p>
少女点了点头：“嗯，清徵。”她怕那份微妙的小心思被戳破，多补充了几句，“你不是说我与道有缘嘛，清，清虚玄妙；徵，徵，嗯，额……”她含糊笨拙地解释着，颇有些欲盖弥彰。</p>
最后发现解释不清，她干脆坦诚道：“清徵，清澈的徵音，和五音有关。”</p>
莫绛雪却似浑不在意，望向她眉心的那一抹赤红，道：“你的母亲姓谢，你眉间的朱砂，是你母亲点的，上面有她残留的灵力。”</p>
少女抬手抚过眉心：“你怎么知道我母亲的姓氏？你认识我母亲吗？”</p>
“不认识，别人说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