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着眼，靠在柱子上，手脚被软布捆着，嘴里塞着抹布，脖子上挂着巨大的锁链，一路从朔州游行回上京。</p>

三日的路程，风吹日晒，让他身上再没了那副世家贵公子的气质，胡子拉碴，满目沧桑。</p>

萧景弋看着眼前紧闭的上京城门，勒住了马缰绳。</p>

“停！”狄红立刻便是一抬手：“原地休息，等天亮！”</p>

巨大的车轮缓缓停止。</p>

狄青从马背上跳下，走到囚车前，先是利落的卸了李坦的下巴，才拿下他嘴里的抹布，继而拿起牛皮水囊给他灌下水。</p>

三日未进食，李坦已经有些虚弱了。</p>

他身体里想要活下去的本能，终究战胜了他要为保护家人而舍身的新年。</p>

他哪怕再想死，喝到水时大口吞咽着，只想多续一续自己的命。</p>

狄青将水囊里的水喂了大半给他，随即又将他下巴接上，抹布塞了回去。</p>

李坦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被尽数吞下。</p>

萧景弋就这样坐在马上。</p>

因为赶着回上京，他一整夜都在赶路。</p>

等着天地从一片灰蒙蒙，逐渐变得青白，直到通红的日头从天际一遍一遍升起，照亮整个上京。</p>

“将门，城门开了。”狄青问询道：“咱们现在是先回府，还是直接入宫？”</p>

萧景弋本是打算直接入宫的，但又莫名的像是猫抓了一样，心痒痒。</p>

很想阿芷。</p>

遂吩咐狄红：“我和狄青先进宫，你回去叫夫人，就说......就说我在朔州伤了腿，让她推着素舆到宫门口来。”</p>

狄红：“......”</p>

他狐疑地看着萧景弋，将军什么时候伤得腿？</p>

他这个亲随怎么不知道？</p>

默了默，又恍然大悟。</p>

将军在朔州时提刀杀人眼都不眨一下，现在回了上京又要开始装可怜了。</p>

兵不厌诈哦。</p>

狄红当即应下：“是！”</p>

城门彻底打开，狄红骑着快马便往萧国公府赶。</p>

萧景弋则带着狄青，身后跟着几个押车的护卫，不紧不慢地往皇宫的方向去。</p>

上京百姓还未从昨日繁楼的那处大戏中落下兴致，又开始围着囚车，议论纷纷的。</p>

毕竟，上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样游街的囚犯了，实在也算是一出热闹。</p>

“哎哟，那骑在马上的不是萧将军吗？”</p>

“对对对！萧将军咱们自然都是认得的，那囚车里关着的，又是谁呀？”</p>

“......哟，这还用问嘛？肯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不然也不会是萧将军亲自押送了！”</p>

“就是！管他是谁，反正不是好东西！”</p>

百姓们说着，就将手里的菜叶子往囚车里砸。</p>

李坦一直漠然的脸色终于有了一刻的松动。</p>

为了护卫家人家人而舍命，至少会让他觉得死是崇高的，有价值的。</p>

但是被百姓们这般受辱，实在是叫他有些愤怒。</p>

......这些愚蠢的贱民，根本就不知道他一个堂堂瑞王世子，承受了什么！</p>

萧景弋故意松了缰绳让马蹄慢了下来，他垂眸看着囚车里脸色难看的李坦，循循善诱道：“李坦，从这条路到太极殿，还有半个时辰的功夫。</p>

本将军最后再说一次，若你愿意供出一切是瑞王指使，本将军会在圣上面前保你一命。</p>

若你还打算像李荡一样替他顶罪，待你死后，也是千古骂名。”</p>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想清楚些，你还未加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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