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阿纳斯塔西娅·赫尔曼和海洛伊丝·特雷维尔,离开索尔科南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她们一路向西,一直来到那看似远离人类文明的荒野之中,旅行过一个又一个的哨站——在没有足够的人力支撑起一座城镇之前,哨站是人类在荒野的驻扎点。
当然,她们来这里的原因和鸢尾搭不上半点关系——如果按照历史来推算,此时的“自由鸢尾”还一点影儿都没有。
此时二人对坐在那阴暗小酒馆的角落,时不时轻轻碰杯,对饮着口感并不丝滑、味道也不香醇的黄油啤酒,但长公主殿下却丝毫没有养尊处优后挑剔的样子,或者说她与养尊处优这个词就没有关联——
毕竟也没有哪位养尊处优的公主会蹲在桌子上抓着头发,分析那一摞摞的情报资料。
“说起来,你的那个弟弟怎么样了?他应该在东部也站稳脚跟了吧?”
阿纳斯塔西娅余光一直打量着周围,忽然想起来些什么,开口问道。
“弟弟?”海洛伊丝愣了一下,听到东部的时候终于有了印象“啊,你说那个亚德里安?殿下,那不是我的弟弟……”
她有些无奈地解释着,这位殿下总是喜欢在一些小事上打趣,让她招架不来。
“不过,以他的能力,想必在东部站稳脚跟也不是难事。”
“那可不一定,今年不比常年,如果有一只帕兰尼亚的狮鹫骑兵飞到他头上耀武扬威,你看他应付得来么?”阿纳斯塔西娅翘着的一条腿忽然晃了一晃,长靴的靴尖轻轻撞了撞特雷维尔的小腿。
“啊……殿下,您以为帕兰尼亚几乎和我们反目成仇,是谁引起的呢?”特雷维尔摇了摇头,还不是因为这位殿下以及其鲁莽的言辞拒绝了帕兰尼亚的婚约。
她说着,缓缓站起身,藏在斗篷下的手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不远处的舞池中,原先正尽情磨合着身体的男男女女兽兽人人之间忽然起了纷乱,有一行身强体壮的人蛮横地自人群当中穿过,最后方的是一名牛首人身牛蹄的牛头人战士,手里正牵着一根长长的绳子,后方的绳子则由黑色的布盖着,在人群中蠕动而过。
“是他们么?”海洛伊丝压低声音问道,而后便听到阿纳斯塔西娅一声轻轻的叹息声“还能是谁呢?动手吧。”
“是。”
她轻声应着,而后握住剑柄的手轻轻将剑拔出了鞘。
时空似乎在这一刹那间静止了——
这里原本是温暖而狭小的酒馆,但在这一瞬间,那建筑的墙壁仿佛都消失不见了,外头的鹅毛大雪呼啸着涌了进来,翻飞在人群中,蛮横地拍在人脸上。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动着,似乎真的陷入了冰天雪地之中一般。
那名牛头人战士对温度的感知似乎要特别迟钝一些,他瞪大着牛眼,打着响鼻,惊奇地看着前方的同伴们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动也不动。他正想去问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却见身前的那名战士身体一歪,摔倒在地。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他面前那一列的同伴尽皆倒下,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他恐慌地发出哞哞的叫声,一把抓起自己的斧子,但转了两三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敌人的所在。
当他惊疑着将斧子稍稍下垂一些时,猛然间瞥见,有一团毛绒绒的雪花飘向自己的颈前。
然后他也倒了下去,连一点痛苦都没有感觉到——
时间,恢复了流动。
舞池中的人们惊叫了起来,他们发现那方才还耀武扬威的一众人已经尽皆倒在地上,呼吸全无,只在咽喉处有一道细细的伤痕。
而他们手里的绳子,那绳子后面蠕动的黑色布袋,以及酒馆角落里方才对饮的阿纳斯塔西娅和海洛伊丝,已经尽皆消失不见。
海洛伊丝只是将黑布掀开一角,便看到里头瑟缩着的一个长着狐狸耳朵的小孩,穿着单薄至极,身上满是伤痕,双手被绳子拴住,正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她。
“殿下……”
她回过头看去,却见阿纳斯塔西娅正将热水引到巨大的水池中,身前一片热气腾腾。
“掀开吧,让他们都来好好洗一下……”她面色镇定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随后和海洛伊丝一起掀开这块大黑布。
黑布下有着十多个或是长着兽耳朵,或是有尾巴的半兽人孩子,都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阿纳斯塔西娅抿了一抿嘴唇,与海洛伊丝一同将他们手上的绳子解开,接着将他们引入温热的水池中。
“这是第几批了?”
“第五批,殿下。”
“总共有……”
“快一百个半兽人孩子了。”
阿纳斯塔西娅仰起头,半闭着眼,片刻后轻声说道
“这件事情必须严查,他们的贩奴通路一定是南边的港口……可惜了,南方掣肘计划的人里没有我们自己的人,联系不上。”
“至于剩下的孩子……”她看着那安静的水池,那些半兽人孩子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获得了解脱,依然呆若木鸡地坐在水池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就交给你吧,海洛伊丝,训练他们,让他们成为一股新的力量。”
“是,殿下。那……您呢?”
阿纳斯塔西娅站起身,将一旁的斗篷裹到身上“我得回索尔科南了,在这里最多只能救下几十个孩子,但抓不到幕后主使。真要找线索,还得在索尔科南。”
她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张卷轴,将手指按在其上,刹那间人身扭曲,紧接着便消失不见。
留下海洛伊丝在水池边坐着,半晌后她站起身,看了一眼水池中的小半兽人们。
一个个歪着头,睡的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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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拉罗谢尔南部,海面之上。
阴云密布,狂风呼啸,巨浪滔天,在那翻涌而起的大片灰白色的泡沫之中,一艘不大的船只正在艰难地航行着。
“伊文斯!绞盘卡住了!去把帆降下来,快!我们没有多的帆了!”
被风吹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还是飘到了桅杆下的年轻人的耳中,他抬头看了眼那被风吹得快要裂开一般的帆,没有任何迟疑,抓着桅杆便开始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