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平二年,农历十月十五日,宜嫁娶。</p>
经过宗室采选问名、礼部纳吉纳徵、钦天监问天请期,太子于国战期间大婚,安天下,彰皇威。</p>
天尚破晓,东宫已是一片繁忙景象。官员们身着整齐的朝服,早早地陈设好仪仗队和鼓吹队,在东宫门外严阵以待。</p>
太子李泷身着华丽冕服,气宇轩昂地乘坐舆出宫,东宫侍从仪仗或引导或跟从,井然有序,威风凛凛。</p>
队伍行至宫门,太子下舆坐辂,朝着太子妃王浅予的府邸行去。</p>
一路上只走正街,不行小巷,礼部鼓乐欢快震天,长安市民早早守在街道两旁,高声祝贺。太子李泷点头回应,身后礼官抛洒喜钱,以贺吉时,以彰君恩。</p>
到达太原王家王浅予在长安的府邸,辂车调转车头向南,太子李泷下辂乘舆,进入临时搭建的围帐。</p>
太子妃王浅予身着大红曳地朝凤裙,头戴璀璨耀眼九凤冠,霞帔上绣有龙凤纹、牡丹纹,彰显王浅予太子正妃的身份。她静静地站在阁楼南边等候,仪态万方,雍容华贵。</p>
王家家主王阳初身着四品给事中朝服,站在西边台阶下,满脸喜庆地迎接这一重要时刻。</p>
引进官引导皇太子出围帐,站在大门东边,面向西。</p>
王家的傧者快步而出,询问来意后,引进官恭敬地传达太子命行亲迎礼。傧者进门告知女方家长,女方家长出门迎接,向东拜两下,太子谦逊回应拜礼。</p>
随后,太子稳步进门,靠左前行,拿着大雁的侍从紧紧跟随。太子站在王浅予阁楼前,面朝北站立,郑重地将大雁交给王家家主王阳初。</p>
王阳初接过大雁,训导太子妃王浅予要恭敬勤勉、遵守妇道,为皇室增添光彩。</p>
完成奠雁之礼后,东宫嬷嬷引导太子妃乘舆出门。</p>
下舆后,太子妃王浅予登上华丽的凤轿。太子李泷亲自揭起轿帘,尽显恩爱之情。</p>
随后,太子登上辂,侍从们按照来时的礼仪整齐跟随。队伍浩浩荡荡地返回皇宫正南门宣德门。</p>
此时,谢令君居所则是另一番光景。</p>
大华太子迎娶侧妃,没有凤辇,没有东宫仪仗,礼部三官只有一名唱礼官主持迎亲,京兆府尹梁师都作为证婚人,代替太子与谢令君父母交涉相关事宜。</p>
东宫令官拍马唱报:“太子妃已入宣德门!”</p>
梁师都朗声道:“吉时已到,迎太子侧妃!”</p>
周围礼官高声应和重复,按照礼仪引导谢家父母行礼,请谢令君入轿。</p>
谢令君今日头戴一顶珠翠冠,其上镶嵌着各类珠翠,熠熠生辉,璀璨夺目。面容之上,轻轻施以薄妆,眉毛细长,唇色娇艳,犹如春日之花,更添几分妩媚。</p>
只是那冷艳的面容,横扫的柳眉,全无往日的桀骜自信,眼底隐现的只有不甘和屈辱。</p>
谢令君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婚服,还记得这是自己在闺中一针一针缝绣而成,她曾经幻想自己的郎君是状元、是少年侯爷、是同侪才俊。幻想着他来迎娶自己,自己穿上亲手缝制的吉服,享受着别人艳羡的目光,那该是多么风光。</p>
直到长大,家里人有心让自己做太子妃,她知道这个消息是高兴的,是开心的。没有哪个女人能比太子妃,未来的大华皇后尊贵风光。</p>
从那一天起她将自己的吉服永远的藏在了箱底。因为她知道,自己将会戴九凤冠,着朝凤服,成为那个最尊贵的女人,成为所有长安小姐都艳羡的存在。</p>
如今重新穿上自己的吉服,越看越觉得好笑。用手轻轻抚过长裙的团花图,鸾鸟绣。当初的自己能清楚记得哪里走了针,哪里飞了线,哪里藏了针脚,哪里用过彩挑。可现在无论自己怎么回想,要么是错乱的记忆,要么是一片空白。</p>
谢令君有些气恼,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长裙,用力搓揉团花绣。她明明记得这个牡丹是自己飞绣走针而成,可摸起来却是挑绣彩捕的线条针脚。</p>
越摸越生气,越摸越气恼,最后狠狠的瞪了一眼礼部唱乐伶人,恼怒他们吵闹,搅乱了自己的思绪,一定是这样,谢令君暗自肯定。</p>
谢北身着四品秘书监(职权相当于国家图书馆馆长+档案局局长+天文台台长)官服,按照礼仪,出言教导自己的女儿谢令君,要端正贤德,温恭淑慎。</p>
谢令君右手牢牢攥着自己的裙摆,对自己父亲谢北的话置若罔闻,冷冷的看着他道:“爹,你看女儿今日所穿吉服,可有一点宫人风范?”</p>
谢北被这话噎得满脸涨红,一个世家嫡女,嫁给太子做侧妃,确实有失脸面,可自己又有什么办法。</p>
谢家如今危在旦夕,朝中就他一个四品秘书监,毫无实权。若是再不站队求生,下一代必定是衰败之局,对于脸面和权力,名声和家族,他没得选。</p>
“令君,你别怪你爹,他背负得太多,身不由己!”一美夫人出声劝慰。</p>
谢令君冷笑一声:“谢爹娘教诲!”</p>
说完攥着裙摆步入了轿中。</p>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如同滑稽戏中的副净(小丑),台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副净,只有自己不知道,还傻呵呵的在台上演着太子妃的戏码,到头来成了全长安闺中小姐们的笑柄,真是可笑。</p>
太子迎亲队伍行至璎珞巷田甜家门口,谢令君坐在婚轿中,静静地听外面礼官唱礼。心中止不住的嗤笑,吉时已到,真可笑,侧妃有什么吉时。</p>
自己一个世家女,和一个歌女共同为侧,不知是打了谁的脸,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想到此竟然嗤笑出声,低头扫见吉服上的鸾鸟,止住了笑声,凝眉不语。</p>
“田甜!以后就是贵人了,在东宫要贞顺协赞,要柔嘉维则!”田伯光按礼教导着田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