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p>
杨炯摇摇头：“你刚才说你不会认错王嬷嬷的声音，我现在换一种问法，你是否面对面的看见了她的脸？”</p>
田令孜闻言一愣，随后沉思片刻认真道：“杨少卿这么一问，我才想起，当时王嬷嬷是背对着我检查窗绫，我本想和她攀谈，不知道她为何对我爱答不理，于是我就独自去检查其它窗绫，并没有见到她的正脸。”</p>
“我再问你，你说中途你醒来时四周漆黑一片，是王嬷嬷提醒你寻找大门，可有此事？”</p>
田令孜再笨也知道杨炯是什么意思，惊喜道：“杨少卿，我没有看到她的脸，只听到她的声音，确是王嬷嬷的声音。”</p>
杨炯微笑着转身，朝场中人道：“我相信他的话，大家看田令孜衣服上的血液痕迹，并不是喷射状血迹。所谓喷射状血迹，就是用重物击打死者，巨力造成血液向四处喷溅，大家且看那边地上的血线，若田令孜是凶手，他身上的血迹应该是类似于这种溅射的血线，而不是团块状血团。”</p>
杨炯一指田令孜的衣服，一边引导大家注意场中的血迹，声情并茂的分析出声。</p>
“还有呢？”皇帝眉头皱紧，声音毫无波动道。</p>
杨炯知道这些都是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是无法洗脱田令孜和皇后的嫌疑，所以皇帝才有此一问。</p>
杨炯笑着走向殿内角落的一处橱柜道：“大家之所以觉得田令孜的证言破绽百出，就是凶手想要营造出的结果。王嬷嬷戌正在司藏局，田令孜却说在宸仙殿见过她，正门明明被反锁，田令孜却说正门没上锁，任谁听了不认为他在说谎。”</p>
杨炯见众人点头，用力推开橱柜，露出墙上八个指头大小的钻孔，继续道：“田令孜，你中途醒来之所以打不开正门，原因是你根本就没找到正门。”</p>
皇后眉头一皱，开口询问：“什么意思？”</p>
“当时周围一片漆黑，其实田令孜身旁并不是什么王嬷嬷，而是凶手，她早早就在这面墙钉了一扇小门，诱使田令孜来开门，直到他清楚记得门没上锁，自己还打不开时就又被凶手迷昏。”</p>
“所以说，从一开始，田令孜两次见到的都不是真的王嬷嬷，而是凶手假扮的！”李漟总结道。</p>
“聪明！”杨炯赞赏一声后走到神情恍惚的秦小娥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笑道：“你以为谋划得天衣无缝，我就猜不到你是凶手？”</p>
秦小娥闻言一愣，随后高声道：“杨少卿为何冤枉我？我怎么会杀害对我有恩的王嬷嬷？”</p>
杨炯冷笑：“从一开始你去风荷水榭我就看你处处透着诡异，你言语有序，逻辑通畅，丝毫没有表现的那么慌乱，起初我还以为只是宫中嬷嬷教的好，也没在意，直到你冲进殿中扑向王嬷嬷的尸体，我才开始怀疑你。”</p>
“别卖关子，说清楚些！”皇帝厉声催促。</p>
杨炯耸耸肩继续道：“大家看地上的安魂咒和镇魂符，少说也有近百张，如此大量的朱砂，后宫谁有机会拿到呢？很显然只有司藏局这种管理后宫文房的机构才会时常接触朱砂，而你！秦小娥！就在司藏局任职。”</p>
“那又怎样？司藏局近百人，难道都是凶手？都有嫌疑？”秦小娥反驳道。</p>
杨炯摇摇头，讥讽道：“你杀人的时候有这么镇静就好了”</p>
说着接过李潆递来的匕首，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掀开秦小娥的裙摆，用力一划将里面的内衬割了下来。</p>
“大家且看！上面两种颜色分明，一种是鲜红色的朱砂，一种是暗红色的血液，中间黑红色血迹是被秦小娥扑向尸体沾染的，目的就是遮盖她内衬上沾染的朱砂。”杨炯举起裙摆展示给众人观看。</p>
鱼朝恩走上前去，仔细闻了闻，随后朝皇帝摇头。</p>
“你既然敢如此说，难道有办法辨认朱砂和血液？”皇帝疑惑道。</p>
杨炯胸有成竹，自信道：“时间过的有些久，光闻只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但最近我御前武备司炼制了一种名为铝的金属，只要把它和朱砂摩擦，就会出现白色毛絮状粉末。”</p>
杨炯说着接过李潆递来的铝块，先是拿了一块朱砂摩擦，果然出现了白色毛絮状粉末，随后赶快拿起裙摆鲜红的部分摩擦，不多时，同样出现了白色毛絮状粉末。</p>
要知道在古代制备金属铝基本上不可能的，直到19世纪铝还是昂贵的奢侈品，拿破仑开宴会时就用铝制餐具来彰显身份，可见制备极其艰难。</p>
主要原因是大规模制铝需要大量的电解设备，这个时代根本就造不出高功率的直流电。</p>
可回想起自己前世看过的考古资料，西周时期曾经存在纯度高达85%的铝化合物，那时候也没电，他们是怎么煅烧的？无奈的杨炯只好让人不断尝试，不断寻找纯度高的铝矿石，折腾了半天也就弄出半截手指大小的杂质铝块，自己估摸着纯度差不也能到80%左右。</p>
自从看秦小娥去风荷水榭报信，就注意到她裙角的朱砂，起初还没在意，以为是不小心沾染的什么染料，之后见到宸仙殿中的安魂咒和镇魂符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赶紧让李潆派人去相府拿东西，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p>
其实道理也不算难。</p>
铝和朱砂中的硫化汞会发生置换反应。铝的金属活泼性高于汞，当铝与朱砂接触时，铝会将硫化汞中的汞置换出来，铝的表面会生成灰白色的氧化铝和汞，也就是那种白色毛絮状粉末。</p>
杨炯看着神色晦暗的秦小娥，讥讽道：“还有什么话说？”</p>
秦小娥抬头，对上杨炯的目光，反驳道：“我在司藏局供职，身上沾染点朱砂很正常，并不能证明是我画的符，更不能证明我来过宸仙殿！”</p>
“这么说来你没来过宸仙殿喽？”杨炯目光灼灼道。</p>
“当然，我只是见宸仙殿失火，才去禀告皇后，之前并没有来过。”</p>
“我再问你一遍，你想好再回答！你之前从没来过宸仙殿？”</p>
秦小娥见杨炯言语狠厉，目光森寒，毫无畏惧道：“杨少卿不必吓我，我肯定自己没去过。”</p>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杨炯说着抓住她的脚，脱下她的绣鞋举到空中。</p>
见众人看来，杨炯高声道：“秦小娥第一次蒙骗田令孜后，在黑暗中诱使田令孜去开她事先钉好的假门，地上的墙灰可以证明当时的情况。随后秦小娥将田令孜迷晕，将事先昏迷的王嬷嬷击打致死，王嬷嬷周身完整，并没有撕扯拉拽的痕迹，可见她早就被秦小娥迷晕在了一旁，最后卸下假门，从窗户逃跑。”</p>
“杨少卿很会编故事，宫人都知道，更换窗绫时，门窗都要封死，以防止漏风松动，我怎么从窗户逃走，还拿走你所说的假门？”秦小娥嗤笑道。</p>
“那你解释下，为何你的绣鞋会出现紫色？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宸仙殿外独有的紫色凤仙花，你下窗时来不及闪躲，踩折了凤仙花，绣鞋被染上了紫色，至于门窗是否封死，试试不就知道了？”</p>
皇后听完杨炯的分析，挥手示意宫人开窗，不多时一宫人发现西侧门窗存有暗销，向外一掰就能打开窗户，大家顺着窗户向下看，果然有一丛紫色凤仙花被踩断。</p>
杨炯见秦小娥还要狡辩，摆手制止，讥笑道：“我知道你还要狡辩自己绣鞋上的紫色不是凤仙花染色，对吗？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p>
杨炯说完拿出一瓶酒精，摘下一朵紫色凤仙花放入其中，随后道：“大家都知道我兰蔻坊出过众多花香调香水，所以对很多花的特性都有了解，这凤仙花有个特性，颜色很容易溶解在酒精中。”</p>
不多时杨炯拿出已经脱色的凤仙花，手中举着紫色溶液展示给众人看，重新拿出另一瓶酒精冷声道：“你说你绣鞋上的紫色不是凤仙花，现在咱们就试试看！”</p>
说完直接把秀鞋头塞进酒精中，没一会，上面的紫色就溶解到酒精中，整瓶酒精从白色变成了淡淡的紫色。</p>
“你还有话说！”杨炯冷哼一声看向秦小娥，见她低头不语，走过去厉声道：“说！为何杀害王嬷嬷，还妄图嫁祸给皇后！”</p>
见她垂头不语，顿感不妙的杨炯扶起她的头，只见她嘴角鲜血流淌，赫然是已经服毒自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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