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仪态，别给家里丢人！”</p>
寿宴开始。</p>
虞夫人随众命妇入座之后，发现身边带着的庶女在东张西望，连忙低声警告。</p>
她今天进宫，心事重重，惦记着心爱女儿虞听锦的安危，又要小心面见太后，处处都要谨慎。</p>
偏丈夫要她带个庶女进宫“见世面”。</p>
说什么：“素素也及笄了，该见的排场都该要一见，正好寿宴机会难得，臣工命妇可带女孩进宫。你身为嫡母，要仔细带好她。须知日后她有了出息，先孝敬的是你这个嫡母。”</p>
一点反驳的余地都不给。</p>
虞夫人反感极了。</p>
可是一早急着进宫，没精力在这种事情上跟丈夫耗神。</p>
眼见着庶女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看就讨嫌，却也来不及叫其回去换衣服了。</p>
一路上虞夫人都没搭理庶女。</p>
面见太后的时候，也把她晾在慈云宫外，不叫她跟着进去。</p>
而今寿宴正席开始，虞夫人看到其他贵女淑媛都仪态端庄，垂首敛容十分规矩，可自家庶女却眼睛乱瞟乱看，气就不打一处来。</p>
立刻严厉地警告了她。</p>
警告完了还威胁：</p>
“你若敢在宫里给我丢丑，以后就呆在家里哪也别想去了。你那姨娘再狐媚，也抵不过宫里规矩大，你在宫中失仪，老爷绝不会饶你！”</p>
虞素锦低低应声，连忙垂了眼睛，不敢再乱看。</p>
心里头自然是委屈得很。</p>
她进宫之后规规矩矩不敢踏错一步，哪里就丢人了？</p>
分明是嫡母嫉妒她姨娘得宠，更担心她以后比大姐有出息，存心打压！</p>
可是这种委屈，直到她出人头地为止，都是免不了的。</p>
谁让她是庶出。</p>
眼角余光，不由瞥向主位上的明黄御座。</p>
天子也是庶出。</p>
虞素锦脸色微微红了。</p>
当今天子……</p>
是这样丰神俊逸之人。</p>
可叹大姐不知珍惜，竟硬生生惹怒了君王，把贵妃之位给丢了。</p>
但也要庆幸大姐失势。</p>
不然，哪有她的机会呢。</p>
宫廷真好。</p>
好得超出她的想象。</p>
殿宇美轮美奂，侍女内监仪态翩翩，宏大的筵席上，嫔妃们珠翠满头，歌姬舞女像仙子，那么多乐师齐声合奏，还有流水一样送上来的道道佳肴……</p>
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宫外绝对看不到的。</p>
尊贵，高华。</p>
多么令人目眩神迷！</p>
“看，那是贤妃娘娘！”</p>
“贤妃娘娘竟然亲自抚琴！”</p>
“这一曲《百鸟朝凰》，弹得出神入化，真是震撼人心！”</p>
耳边忽然听到有人议论。</p>
虞素锦回神，投注在余光御座上的心神，转移到殿中。</p>
这才发现大殿中间不知何时摆了一副瑶琴，一位锦衣华服的美丽宫妃，十指纤纤，正在抚琴。</p>
琴声时而激昂，时而婉转，竟令人有置身昆山玉林，看见百鸟齐鸣朝圣的宏大之感。</p>
“好琴！极妙！”</p>
一曲奏毕，余音绕梁。</p>
御座上帝王率先称赞。</p>
于是大殿之上，轰然响起赞叹之声。</p>
文武百官，宗亲命妇，还有前方御座下诸位宫妃，全都为贤妃的琴声喝彩。</p>
懂琴的人未必有多少，但皇帝夸的，大家自然要跟着夸。</p>
虞素锦遥遥看着贤妃离开琴台，姿态优雅地走向帝王，倾身一拜，便得帝王赏赐御酒一盏。</p>
心里头向往极了。</p>
曲乐一道，她亦擅长。</p>
自忖还在贤妃之上。</p>
不知她何时有幸，能和帝王一起品鉴谈讲……</p>
似虞素锦这样的艳羡目光，大殿之上，还有许多。</p>
在众人注视里的贤妃自然得意。</p>
《百鸟朝凰》，是她献给太后的。</p>
也是献给自己的。</p>
皇后“养病”，这样大庆的日子都不能亮相，假以时日，或许自己离那个位子，已经不远了。</p>
“臣妾谢陛下赐酒。愿陛下万岁千秋，愿太后寿比南山！”</p>
她掩袖将一杯御酒尽数喝光。</p>
亮了亮杯底给皇帝看，又再次行礼祝寿。</p>
太后笑得慈祥，命人把自己面前一份菜肴，端到贤妃桌子上去。</p>
“自从春贵妃被贬，哀家许久没听到这么好的琴声了。贤妃这阵子忙，难为你还得空练琴，给哀家祝寿。”</p>
贤妃心里头直道晦气。</p>
太后竟然把虞听锦那个罪妇和她相提并论！</p>
贤妃虽然没亲眼见着皇帝和太后在慈云宫的暗涌，但也能把事情猜出个大概。</p>
短短几日内，虞听锦入冷宫，皇后“卧病”，庆贵妃被提拔协理，太后却一道懿旨让昭贵人养伤三个月。</p>
这是母子两个借着她们在斗法呢。</p>
她今天要讨好太后，所以就只当听不出太后话里的机锋。</p>
笑盈盈地给太后敬了杯酒，言道：“多谢太后赐菜。臣妾能得太后赞许，心里美得不行。这阵子再忙，也是忙今日的寿宴，只要能博太后一笑，臣妾什么都愿意做。”</p>
皇帝笑道：“贤妃很有孝心。不像有的人，面上天真单纯，其实包藏祸心。太后愿意听琴，以后让贤妃多去慈云宫伺候您。”</p>
贤妃赶紧识趣归座，暂停讨好太后，先缩一缩。</p>
她实在没想到皇帝会在筵席上当众顶撞太后。</p>
太后提起虞听锦，他便说虞听锦面善心黑。</p>
贤妃暗忖陛下这是怎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