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前一步，轻轻掀起小吏肩上的衣物。</p>

那终日忙碌于公堂，未经生产之苦的小吏，肩膀早已被磨出血痕，鲜血，汗水和泥水混杂，染成了暗黑色。</p>

戴星海不禁长叹，挺直身躯，目光再次环顾四周。</p>

他高高举起双手，向着四周乡亲深深一揖。</p>

“是本官失职，让大伙错过了春播，如今唯有在此城内外，以劳动换取赈济。”</p>

……</p>

“请各位放心，我一日为陈留知县，便一日与大家同舟共济。朝廷绝不会弃陈留不顾，日前接到消息，太孙正携粮而来，朝中更是派遣了亲军援助我们。”</p>

“大家咬牙坚持，我们共同战胜这场洪灾。”</p>

县尊的话在陈留从来不打折扣。</p>

戴星海的激励之下，残破城墙下响起了民众的欢呼。</p>

他微笑摆手，转身带领随从与文书步入城内。</p>

城中，两旁的粥棚自洪灾后便不曾间断。</p>

戴星海并未上前检验粥食，因为在这里，无需此等行为。</p>

他微侧首，问向身旁的县衙文书：“粮仓还剩多少粮食？”</p>

文书谨慎地环顾四周，尽是辛勤劳作的民众。</p>

他贴近戴星海，低声说道：“大人，若朝廷援粮未至，陈留县顶多维持5日。”</p>

戴星海心头一沉，尽管知晓近来粮食物资已严格控制，但面对全县嗷嗷待哺之众，再怎么节约也有穷尽之时。</p>

未曾预料，陈留竟仅余五日之粮。</p>

戴星海眉间紧锁：“不能再挤一挤吗？开封府如何说？府库里的粮食呢？那些士绅大户的储备粮呢？”</p>

文书面露难色，摇头道：“大人，真的没法再紧了，再减下去，民众将无力劳作。府衙回复，首批粮食需优先救助兰考县，那里决堤严重，灾情惨重。”</p>

“还需支援卫所军兵，这部分也不能短缺。因此，除第一批之外，陈留将不再有额外粮食。至于县内士绅大户，近几日都有捐粮。”</p>

“县丞亲自带队，挨家拜访请求，目前大约收集了2000多担粮食。”</p>

戴星海霎时冷哼，心中的憋闷唯有化作轻轻一叹。</p>

他摇了摇脑袋：“明府自然有明府的苦衷，首批粮草的送达，陈留县上下铭记于心。但我们仍需坚持，继续恳求援助，而我县之内……两千担粮食？”</p>

戴星海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p>

文书抬头瞥向县令，心中涌起一丝不祥预感。</p>

急忙扯了扯县令随从的衣角。</p>

随从轻咳，缓缓上前，谨慎试探：“大人，太孙携朝廷救济已在路上，灾难终将过去。您多日未归县衙，何不先回府中小憩？若您有何闪失，陈留县才是真正陷入绝境。”</p>

“不回。”</p>

戴星海语气淡然，目光扫过四周倒塌的房屋，满脸沉痛。</p>

“我蒙受大明恩泽，自幼学文识字，深知圣贤之道。有幸得到天子青睐，担任知县，我既为陈留知县，就要替天子守住这片土地，灾难不退，我誓不还家。”</p>

随从默默颔首，以为县令已忘却前事，岂料戴星海语气突变，寒意陡生。</p>

“朝廷屡次严令，太孙更是极力推广摊丁入亩，目的就是要天下太平，富者助贫。如今这等灾情，我县的士绅大户，难道要我领着灾民住进他们的府邸不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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