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告诉张池自己惯用的熏香是何种配方，他就会放自己走吗？</p>

这话穆雪寒怎么听怎么觉得虚假。</p>

可是虚假又如何？她为鱼肉，人为刀俎，她有拒绝的权力吗？倒不如赌一把。</p>

张池爱她至深，即使得知真相因爱生恨，也断然舍不得就这么杀了她。还有希望，还有希望……</p>

穆雪寒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然后才吐出一个配方。</p>

白面书生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支笔和一个本子，舔湿笔尖，飞快记录。他写得十分认真，腥红的舌头被墨汁染得黑黢黢的，看上去十分可笑。</p>

然而穆雪寒却并不敢发笑，反倒更为恐惧。张池怕是已经疯了，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p>

“还有更好的方子吗？”白面书生抬起头，直勾勾地看过来。</p>

穆雪寒懵了懵，绞尽脑汁想出另外两个方子。</p>

白面书生舔湿笔尖继续记录。</p>

“啊，原来如此！”</p>

“真是奇妙的配伍！”</p>

“原来加上一味甘松会有这般浓郁的香味。”</p>

他不断赞叹，情绪逐渐狂热。</p>

在外面赶车的青年忍无可忍，低声怒吼：“你够了没有？”</p>

穆雪寒越看越觉得怪异。张池什么时候对熏香感兴趣？以前从未曾听他说起过。</p>

白面书生颇为扫兴地啧了一声，然后收起纸笔，睨着穆雪寒徐徐说道：“五年前我张池本可以高中状元，你穆雪寒看出我乃伤官为忌命格，便把一份试题藏入我的书房，栽赃嫁祸于我。”</p>

“而你姐夫大理寺少卿李玉群是你姘头，配合你判我斩刑，而后你又花银子买来一个死囚，替我送命。”</p>

“你才是毁了我的最大恶人，但你巧施手段，反倒以我的救命恩人自居，算计了我的心。后来我落草为寇，成了南地匪首，没少替你杀人放火，是也不是？”</p>

穆雪寒盯着白面书生的脸，眼神渐渐古怪。那些往事，他何必清清楚楚又说一遍？</p>

但她来不及多想，只因锋利的刀尖再度刺入她白嫩的皮肉，轻轻一划就能割断她的喉咙。</p>

她流着泪颤声回答：“是。”</p>

白面书生笑了笑，忽然勒令：“停车。”</p>

马车立刻停稳。</p>

白面书生掀开帘子查看外界。此处是一片密林，一条山道蜿蜒向前，道路左侧是陡峭山坡，右侧是灌木丛生的山谷。</p>

四处荒芜，没有人烟。秋风扑面，寒凉入骨。</p>

穆雪寒用渴望的眼神看着这阴森的景象。她多么想逃出去。</p>

她舔了舔唇，正思考着能不能用美人计挣出一条命，却听白面书生淡淡说道：“穆雪寒，当年你放我一条生路，今日我也放你一条生路。你走吧。”</p>

“你说真的？”穆雪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p>

白面书生一把将她推下马车，然后又让壮汉把两个孩童扔在她身上。</p>

“穆雪寒，你我已无恩情，只余仇恨，从今日起，我会在江湖上发布你和李玉群的追杀令。我用我二十八洞全部财宝，换你们这对狗男女的首级。你好自为之！”</p>

“走！”</p>

白面书生一声冷下，马车便疾驰而去。</p>

昏暗山林里幽静异常，只有穆雪寒劫后余生的喘息阵阵响起。她爬起来，呆呆地看着远去的马车，然后才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p>

张池这些年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可他也因此积攒了数之不尽的金银财宝。就连三年前朝廷赈济灾民的八十万两官银也是被他劫走的。</p>

从那以后，穆雪寒但凡缺了银子就会找张池索要。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虽然是她所有爱慕者中身份最卑微的，却也是财力最雄厚的。</p>

而今，他要用这么多财宝买自己和李玉群的命。那么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二人必然会遭到无数杀手的追杀。</p>

劫后余生的喜悦荡然无存，接踵而至的是无穷无尽的恐惧，穆雪寒抱住自己瑟瑟发抖，想哭都没了力气。</p>

忽然，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她颤抖的指尖，一道怯怯的嗓音小声询问：“姐姐，你能送我们回家吗？”</p>

穆雪寒猛然回神，低头看去，却见方涵的女儿正渴盼地望着自己。</p>

她随之狂喜。</p>

是啊！她救下了左相大人的一双儿女！左相背后还站着权倾朝野的国师！只要左相力保自己，他张池的江湖追杀令算什么？</p>

听说国师的暗卫非常厉害，江湖不受朝廷掌控，直接灭了江湖就是！</p>

而今，一左一右站在身边的这两个孩童，就是自己最重要的两张保命符！</p>

穆雪寒连忙蹲下身，抱住方小河、方小叶，柔声安慰：“不怕不怕，我马上送你们回家。我叫穆雪寒，是靖安伯夫人，你们叫我穆夫人就好。”</p>

两个孩童乖巧地说道：“穆夫人，谢谢您。”</p>

穆雪寒擦掉眼泪，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然后牵起两个孩子的手，往回走。</p>

四周十分静谧，夕阳渐渐下沉。</p>

在越发昏暗的光线中，穆雪寒隐隐不安起来。她总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极其重要的一件事，可回头想想又抓不住线索。心脏砰砰狂跳，十分不好受。</p>

算了，先把两个孩子送到方涵身边。他肯定会派人搜山，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侍卫赶来救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