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你在的地方就是家(2 / 2)

客从山来 钟意玲 1966 字 2022-09-19

进了钛州城,祁苑看着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城中景象,竟突然有些迷茫无措了。接下来,他要怎么去找那个人呢?

正愣神间,苏允棋忽然拉过他的手,很直接的向着一个方向去了。

而打鱼人也没有多问什么,自己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苏允棋拉着祁苑穿过了几条街,直到走进一个人烟稀少的巷子,停在一个有些冷清的院府前。上面两个大字——祁府。

祁苑看着那两个字,感觉身上有一股热血在沸腾,但心却又有着前所未有的安稳。

就是这里了,那个人……大约就在这里面吧……

苏允棋依旧不言语,只是轻轻推了推祁苑,示意他进去。

祁苑虽然疑惑苏允棋怎么知道他要找的地方,但他想要见到那个的冲动使得他现在不想去追问,他现在只想走进去,见到那个人……

鬼使神差的,在没有人带路的情况下,祁苑穿过前院,选择了后院其中一个小院。

院子的一角靠着一棵枯树,枯树下有一个男人坐在地上倚靠着树干闭目安神,手中拿着一支雕好的梅花簪。

祁苑在门口踌躇着,只顾着在原地地望着那个男人的身影,脚步迟迟没有迈进去。

那是与他真正的亲人,他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他应该是坦然与他相认,但是……为何他现在竟有些犹豫。

他又是否能叫出口——父亲。

天微凉,风清扬,破旧的小院,枯寂的老树,树下的失魂人,院口的归家人。

祁苑想过很多种重逢的场景,却不曾想过这种。叹了口气,他还是脚步向前一跨,迈步走进去。

终究还是要面对的。

祁苑缓缓走到树下,他静静看着男子,男子看起来很年轻,明明快入不惑之年了,岁月却好似没有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只有那额前的几缕银色才能提醒着他已不再年轻。

“我回来了。”

祁苑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树下的男子晃约听见了,他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复又阖上了好一会儿,睫毛颤动着,才又半睁开。

祁苑逆着光,大约是光太刺眼了,男子抬手挡住眼睛,倒是没看清祁苑的样子,“你怎么才回来。”

祁苑一愣,才轻轻地说:“抱歉,是我回来晚了,让您等了这么久。”

男子听此一顿,忽的放下手,眼睛眯起打量祁苑:“你是谁?”

“祁苑。”

“祁苑……”男子喃喃复述这个名字,像是在回味什么,他轻笑一声,扶着树干缓缓站起来,“你的名字能代表什么吗?”

“我的身份,我的血脉,我的家。”

“你没有家。”

“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听见这句话,男子愣了好久,笑得苦涩又心酸,“呵呵呵……家……”

祁苑安静地看着,他不清楚过去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这句话让这个男人想到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他想,他应该安慰一下他。

“你……不要难过。”

明明是生涩僵硬的安慰,可落在男子耳中,仍是在他沉寂许久的心底击起一阵涟漪。

他对祁苑道:“你等我片刻。”

祁苑应了一声,就见他进了屋里,关上了门。

祁苑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不见那人出来,便自己坐到刚刚那人休息的地方,如那人一样倚靠着树干。

他似乎感受到了,那是一种伤感的情绪,夹杂着美好、愧意、悲愤、仇恨,还有希翼……

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闭目小憩时,意识陷入渺渺茫茫玄之境界,他似乎看见了……

红梅盛放的树下,一个绝代风华的男子,一个绝世倾城的女子,他们执手相拥,一切都那么美好……

“醒了。”

梦镜被一道冰凉的声音惊扰,祁苑睁眼,才发现他竟不自觉睡过去了,唤醒他的正是在房间里磨磨蹭蹭的父亲大人。

他的父亲大人梳洗打扮了一番,褪去了白色素衫,换上了红色的圆领袍,腰间系上镶有碧色玉石的履带,悬上一块白玉佩,原本松散的头发也被精致的白玉发冠整齐束起,留下两根朱色发带垂在脑后。

整个人容光焕发,玉树临风。

父亲大人,你打扮这么正式是要去求亲吗?

他对祁苑道:“你跟我来。”

出了小院,往大门相反的方向是一条羊肠小道,道路两旁杂草丛生,而脚下的路却平坦得紧,像是常有人走,导致路上的草生不起来。

前方的路歪歪曲曲,看不见尽头,祁苑随着唯一的至亲,一步一行。

……

“夫人,我又来了……你今日可莫要嫌我烦,看看我今日带谁来了?”

“可能认出来?他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阿苑呐1

“如何,虽不及我当年万分之一风采,但也是风度翩翩,遗世独立。”

“当年那和尚没有食言,我们的儿子被他养得极好。”

“你看,他的脸型像我,鼻子像我,嘴巴像我,不过这眉眼倒是更像你,跟你一样的温柔……也正是这样,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呢1

“夫人呐,这孩子哪儿哪儿都好,就是久了不见,生分了,见到你夫君连声爹都不叫……”

“……爹亲。”这两个字祁苑喊得艰难,声音都有些沙哑。

秋凉的风携着枯叶走过,在祁苑身上停留了一瞬,拂过他额前的碎发,扯动他垂在两侧的衣袖。

几步远的枯树下,他那精心打扮的父亲大人正单膝跪在地上,像是跟自家夫人聊家常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归家的儿子,他节骨分明的手轻轻爱抚着身前的墓碑,石制的墓碑整洁平滑,像是经常被人保养的美玉。

风起时,祁苑看见了父亲大人垂在肩后的发丝被吹乱,糊在了满是泪水的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