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赵媪要抱，也就由了她。</p>

只是不许阿砚离开她的视线，不许，一刻也不许。</p>

那亏心短行的人就在城中，万一哪天又开始反悔不做人，黑衣侍者一来，带走一个五月大的婴孩，不是如探囊取物一样容易？</p>

赵媪应，什么都应。</p>

有赵媪带孩子，阿磐便开始写手札。</p>

阿砚哪天会爬了，因了什么事笑了，什么时候又做出了个有意思的事儿，她叫司马敦寻了笔墨和布帛，一点一滴，什么都一一记着。</p>

记下，晾干，再好好地卷起来。</p>

将来长大了，再把那一摞摞的手札拿出来，叫他知道小时候的阿砚是什么样的。</p>

赵媪见了她的字赞不绝口，忍不住凑上前来感慨，“先前夫人手伤，还硬要拉我写食方，嬷嬷我哪儿会写字。”</p>

“那时只看见你写得歪扭，不知道原来竟这般好看，不止好看，还有筋骨。嬷嬷我是不懂字的，旁的不会说，只知道是一手好字！”</p>

阿磐笑，赵媪是好嬷嬷，这世道便是赵媪这般真心实意的人才最难得。</p>

赵媪的话匣子一打开看，那是停不下来的。</p>

她还说，“食方和袍子的事，我早都告诉过王父了，只可惜，去得太晚，连营帐也全都化成灰了，还用说食方和袍子，早都烧得干干净净了。但你待王父的心，王父都是知道的。”</p>

是啊，那时候一双手扎得又青又肿，不成模样，不成模样了也仍旧为那人写食方，缝里袍。</p>

那时候的阿磐一片冰心，至真至诚，眼里只有魏王父。</p>

忍不住暗暗一叹，回想起从前，竟已似恍如隔世了。</p>

赵媪还在一旁说，“都说咱们女人家是水做的，该低头就得低头。各退一步，说句软话，哪儿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p>

“你再想想，小公子好不容易回来，只有母亲疼，没有父亲疼，那怎么能行？”</p>

还总劝她，“得多让父亲抱啊，孩子苦头吃得够多了，可别让他再吃了没父亲疼的苦啦！啊呀，嬷嬷一想到你与王父别别扭扭的，总不似从前，嬷嬷心里那个难受啊！”</p>

说着话，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非叫你等，非要你穿那劳什子！我是睡着了觉都得起来给得自己俩耳刮子啊！”</p>

这一耳刮子清脆，把阿砚给惊醒了，阿砚哇得一声就哭了起来。</p>

阿磐连忙去抱，哄着孩子还得劝着赵媪，“嬷嬷待我好，我都知道，我与王父也都好好的，嬷嬷不要多想了。”</p>

赵媪就叹气啊，长吁短叹，什么时候见她什么时候叹气。</p>

王父不在的时候，赵媪里里外外地忙活，路过司马敦，也总得和司马敦唠叨两句，“你说这哪儿行啊，小公子不与父亲亲近，以后可就难办了！”</p>

司马敦低声附和道，“是啊，母亲说的是。”</p>

赵媪还问，“你说这可怎么办好呢？”</p>

司马敦也跟着叹，“是啊，母亲。”</p>

半天崩不出一个屁来。</p>

赵媪气得白他一眼，胳膊肘用力怼了一下，就往里屋来帮忙。</p>

帮忙喂奶啊，换尿布啊，抱孩子啊，和阿磐一起逗孩子玩。</p>

赵媪饱经世故，最是个有主意的人。</p>

有一回午后，她抱着阿砚睡觉。</p>

看孩子最是累人，她累极了，一合眼竟沉沉地睡了过去。</p>

也不知睡了多久，半睡半醒的也要似往常一样去拍她的孩子，一摸却摸到了空空的卧榻。</p>

梦里也咯噔一声，立时睁眸坐了起来。</p>

内室只有她一人，阿砚果真不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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