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虽然叹了一口气,可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惋惜之色。
「你好不容易爱上了一个人,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你而死,这是宿命!」帝俊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的惭愧,但不管是人族,还是在他阵中的湛胥都知道,他这话说的是他的儿子裂天。
而原本应该在远游的金甲客此时混在了燕州城内,自然也听到了这话,他只是淡淡一笑,随后摇了摇头,便转身悄悄地离开了战场。
既然帝俊回归了,那湛胥也便不需要他的帮助了。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你准备了好久,想去山上看日出,可等你起床的时候,你却发现是阴天;你爱上了一个人,你觉得她很美,一颦一笑都印在了你的心中,你终于鼓起了勇气去找她,结果她丈夫来了;你存了很久的钱,想买一柄剑,可等你存够钱的时候,心仪的长剑被人买走了;你说想要走遍天涯,结果自己却是个瘸子。」
帝俊说着,冷笑了两声。
「这,就是宿命啊!你没办法改变的宿命!几步路的距离,寻常孩童几步就能跨越的距离,到了你这里,却是难以跨越的天堑!」
「而掌握宿命的人,是我!我帝俊,将要重整人间秩序!」
帝俊说着,发出了猖狂且刺耳的笑声,他完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李道一趴在了地上,将腿费劲地从地上抽了出来,随后一点一点地朝着帝俊爬去。此时的他早已被帝俊降下来的威压镇压得浑身都是鲜血,他现在可以选择放弃,但他的倔强注定了他不会选那条安逸的路。
或许,从他下定决心和徐长安一起创造一个梦想中的世界之时,就决定了他这辈子会走一条永不屈服的路。
徐辰安看着自己的李叔一点一点地往前跑,地上留下了一小段弯弯曲曲的血迹。他红着眼,咬着牙。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让李道一叔叔退,换做是他,他也不会退!
当帝俊笑罢,低下头的时候,这才发现李道一居然不顾自己的身体,爬到了三尺的那条线上。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嘴里被重压压得满是鲜血的李道一咧开了嘴,露出了猩红的牙齿,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像是夏日里染血的红玫瑰。
「谁说……我不能到你……」
李道一后四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用尽了身力气,同时身上修为都倾泻而出。
「三尺之内!」
他没有选择攻向帝俊,而是重重将手往前放下,直接打破了帝俊所立下的屏障,随后伸出去的那只手在空中划了一个漂
亮的弧度,最终落在了地上,中指的指尖恰好进入了帝俊的三尺之内!
李道一笑了,帝俊也还算输得起,便直接撤开了他身上的威压。
「谁说,宿命不能战胜?」
李道一终于完整地说出了一句话,随后便头一倒,直接晕了过去。
而李知一,则是几步来到了李道一的身前,随后将李道一抛了出去,李道一便稳稳地落在了徐辰安的怀里。
「贫僧,也来试试,这所谓的宿命!」
李知一说罢,双手合十,低首垂目,打了一声佛偈,身后陡然出现了一座佛像金身,脚下莲花盛开。
他来到了三尺处,只是往前踏了一步,身后的佛像金身便出现了裂痕,一抹鲜血也从他的脑袋上缓缓流下!
「你还要继续吗?」帝俊此时不敢大意,脸色明显地差了不少,认真了起来。
李知一此时承受的压力,可比方才李道一承受的大了不少。
「你要知道,你每踏一步,就距离死亡靠近了一分。」
李知一微微一笑,脸上是淡然之色。僧佛低首,阵阵禅音响起,李知一再度往前踏了一步,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可惜了,按照宿命,你可不是我杀死的,而是为了一个女人,被百姓活活砸死的。」
帝俊摇了摇头,对于这些人的命运,他早就推算过了无数遍。
「既然如此,那贫僧今日求死,是不是也算打破了宿命!」帝俊面色一僵,这一点他倒是真没想到。
而李知一的脸上却出现了一抹疯狂之色,他算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既然帝俊不杀他,那他就以一死来破了帝俊的宿命之说!
死亡,亦是一种打破宿命的方法,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福报!
李知一强忍着身上如同裂开一般的疼痛,直接往前冲去。
「你当真不要命了!」帝俊顿时吼道。他算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现在当然可以杀了李知一,但同时也就等于打破了自己的宿命之说。
他只能忍着,把李知一挡在了距离自己二尺远的地方。
就在此时,湛胥走了上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褚良趁着这段时间,带着骑兵绕后包抄了。」
帝俊本就在气头上,想都没想便大袖一挥,只见一道金色的光芒从袖子中而出,化作了一支金色长毛,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直接将正准备带领骑兵偷袭的褚良给钉死在了沙漠上!
赤血染黄沙,褚良面带笑容。虽然没了他,但人族的骑兵也发起了冲击,妖族后方一片混乱!
「这……就是宿命吗?」穿着甲胄,额头上因为方才磕头还有鲜血的褚良躺在了地上,轻声呢喃道。
他自然记得不久前帝俊所说的话,他当真死在了帝俊的手里。
他想起了自己的一生,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孩子,最后经过徐长安的举荐,去往了稷下学宫。才出学宫,便与湛胥来了一场智斗,将湛胥几乎逼上了绝路,随后四处征战,镇压妖族,镇守边关,一生未尝败绩。
「我这一生,值了。」过往画面在他脑海中浮现,他的脸上出现了笑容。
作为一名将军,最好的归宿便是马革裹尸还。
「可惜,不能看到帝俊的死期,未能杀贼,此乃一大憾事也……」穿着白色甲胄的褚良躺在了地上,轻声呢喃道。夕阳落下,褚良双眸慢慢地失去了光彩,眼睛瞪得老大。
帝俊撤兵了,也强行中止了他和李知一的赌斗。因为,李道一已经赢了,而且他这本就管理不严格的金乌大军后方居然出现了相互残杀的局面,他不得不退兵,等着重整旗鼓,再来战过。此时撤退,还能博得一个信
守承诺的美名,何乐而不为。
至于褚良的死,他并没有在意。对于他来说,褚良虽然厉害,但也每到他必须重视的地步。
月儿升起,一道人影来到了褚良的尸体面前。
「你是个可敬的对手,但智谋在帝俊强大的力量面前,显得太过于渺小了。若是有来生,我愿意再度和你好好斗上一场。」
此人说罢,朝着身后的相柳族人吩咐道:「行了,把他的尸体悄悄送还圣朝。将军的尸体,不容侮辱。」
说话的自然是湛胥,看到了褚良的下落,他想到了自己,大有兔死狐悲之感。而且,帝俊对于他的厌恶要大于褚良。也是现在帝俊找不到李复生,要不然自己的下场绝对不会比褚良的下场好。
他现在不清楚,自己的未来是不是也会和褚良一般,他叹了一口气,这才朝着后退的金乌大营走去。
如今的帝俊,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太强的压迫感。
「宿命啊!若是命运当真让我相柳一族无法崛起,那又何苦让我湛胥诞生于这个世间?」
向来一直觉得自己有机会的湛胥,居然有了退缩之意,叹了一口气的他,在月光下的背影,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我这等人,能和徐长安、李道一他们一样,打破宿命吗?」
这道声音,带着感慨,带着哽咽,带着对自己的怀疑,消失在了这风沙之中。